咒术,最开始只是以追寻神秘为名,从诡怪手中保护自己的自卫手段,在那个满世界皆是诡怪,只能任由屠戮的时代,很难想象是花费了多少的精力和无法估算的牺牲才得以获取能够与那些东西抗衡的咒术。


        

探寻、研究、尝试、死亡,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咒术的能力提升更多,即是为了自身种族的生存,也是为了能避免更多无辜之人的死亡。


        

在那个时候为止,咒术都是求生的手段。


        

知道咒术的发展更加成熟一些,在经历了足够多的牺牲和尝试之后,咒术修习者们终于拥有了能让真个人类族群自保的权利。


        

虽然对更多无法看见的鬼怪的无能为力,但至少相安无事之下,能够保证人类不会在有自我意识的诡怪杀戮之下灭亡已经是足够伟大的功绩。


        

只是在那之后,咒术的修习理念就有了新的变化。


        

在不断的研究中,对世界的奥秘探寻更深,各种疑问也越发的多起来,或许解答这些不断增加的疑问,就是帮助人类认知这个依旧危险的世界最好的方法。


        

于是,探究着、索取者、尝试着、揭秘着,再没有了外部敌人的致命压迫下,这些人的手段反倒是变得更加激进起来。


        

是的,咒术修习者们开始了内斗。


        

交流融合不再继续,主张自身的理念才是正确的。


        

只要能够推动心中的疑惑,就能够使用更多残酷的仪式来进行解惑,杀戮、残害、不择手段,他们依旧保护普通人,但更多是因为普通人的死亡会导致他们的实验材料减少。


        

统治者们也在获得更多力量的欲望驱使下默许了这些看起来对自己有利的方式。


        

可惜研究无法总是顺利,探寻的道路也终究会有壁障,继续研究,继续探寻,继续尝试,继续杀戮,然后早就无谓的牺牲。


        

执念变为心魔,探寻无果之下,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名为信仰和宗教的东西出现了。


        

原本只是为了维护统治以及掳掠人口的工具,却在某一时刻发现当信仰足够虔诚时,会触发奇异的力量,造就当时咒术根本无法企及的奇迹。


        

但那绝非奇迹,而是更多他们看不见、无法触及的强大存在在某个极短的时刻内因足够强烈的精神力量而得以显露片刻力量的证明。


        

欣喜如狂的咒术修习者们一下子找到了新的方向——将名为神的存在的力量纳入己身。


        

这里当然不是直接攫取神的力量,或者说知道现代都没有明面上的记录能证明有谁做到了这一点。


        

而是遵循着传说,以更多次的重复实验将曾经昙花一现的神明展现力量的片段不断拉长,而后修正、继续实验。


        

催眠、欺骗、说服种种最坏的方式被用于对这种力量的研究,有成功的亦有失败的,成功的尝试再次复现,失败的则不断修改测试。


        

于是在不断的探究推进下,归纳出名为咒语,实为心理暗示体系被不断发掘,本该专为与神沟通的仪式也逐渐被修改为更加多元化的遵循着目的研发出来的咒术系统。


        

道术、黑巫术、戏法、魔法、佛法因各种文化和传承差异诞生出来了百花齐放的咒法。


        

看起来,虽然牺牲了很多东西,并且直到最后都没能达成与神接触的目的,但这次的牺牲是有成果的,咒术的体系发展因此得到了巨大的飞跃。


        

但依旧有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他们依旧未能窥见神的存在。至少在能够查阅的记录中是如此的。


        

虽说咒术体系的发展的确极大增强了各自的力量,延展了咒术不断分支、成长的可能性,但那依旧是属于人的力量,本该在远古传说中人类不可企及的,神的力量依旧宛若空中楼阁,无法触及。


        

褪去宗教赋予的信仰,将咒术变为工具而非其他什么东西,这种理念逐渐变为主流。


        

但即便是历经了失败,看过了太多无谓的牺牲,觊觎更高层次力量的人依旧会存在。


        

正如一句老话说的——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


        

没有记载的成功记录不代表真的没有成功的结果存在,大部分人转为更加务实的研究不但没有小部分人依旧执拗于可能存在的奇迹。


        

曾经的安倍晴明是如此、芦屋道满是如此。


        

那么,记载中曾经想要转生却中途身死的土御门夜光是如何想的呢。


        

在土御门家代代相传的祭礼【泰山府君祭】被确认了,正是由千年前安倍晴明开发的那个降神用高位咒术系统以后,看起来他们也是有着同等目标的存在。


        

甚至有传说土御门夜光的式神之二鸦羽和月轮正是对天上之金乌、玉兔的追寻所造就出来的产物。


        

“所以说,你是怎么想的呢,土御门夜光?”


        

黯淡的房间内,唯有房间中心的荧光能够带来些许光亮,无视被他压制的土御门泰纯,云凡就这样兴致勃勃的地着位于荧光之中的灵魂,亦或者说灵魂的残片。


        

“我原以为你的实验成功了,只是躲藏起来了,却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有意思的形态延续自己的生命,怪不得找不到你,有意思。无论是你,还是土御门这代的家主,土御门泰纯,都很有意思。”


        

并非将土御门泰纯身上的禁忌去除,那是束缚亦是保护,没有幻境的过滤,人类看到现在状态的他只会沾染无法忍受的剧毒,“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啊,土御门泰纯。”


        

听起来像是谜语一样的话语却让土御门泰纯瞳孔紧缩,他无法听清楚对方的声音,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意思,他很明白,有什么无法直视的存在正在和自己说话。


        

好在,房间中存在的并不只有云凡,布满咒文的墙壁逐渐消失,周围的一切被蚕食,一瞬间空间变换,这里不再是位于土御门宗家最深处的密室,众人也来到了千眼所打造的幻境中。


        

说起来千眼这一手越来越熟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托了伊邪那美的福。


        

“您!”土御门泰纯望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还有周围完全不同的环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里就是土御门夜光存在的地方,他这个状态,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琴子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她并未到达土御门宗家,只是跟着千眼的环境进入了这里而已,至于见子,还在睡觉。


        

“嗯,的确是很奇怪的状态。”打量着荧光不断聚拢又分开的模样,云凡评价道,“鬼神的气息包裹着残缺的灵魂,外面的想要吞噬里面的,里面的却总能衍生出一股特别的灵魂力量将吞噬的力量阻隔在外。”


        

“这根本就不算转生吧,甚至有没有意识都要另说。”琴子虚着眼,颇为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回落。


        

本来以为能见到传说级的人,结果看到的就是一堆这个?


        

“不,这还真是一种了另类的转生。”云凡却摇头说道。


        

“怎么回事?”


        

云凡注视着这团光球,说道:“土御门夜光,的确在临死前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作为现代阴阳塾缔造者,半世纪前的稀代阴阳师,土御门夜光不只是应政府的要求确立了帝式阴阳术体系,还被委托了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研发出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那即是曾经成功造神过一次的仪式,但也是在之后从未再成功过的咒术体系。


        

“土御门夜光当时应该很为难吧,一边是政府强硬的要求,连自己家族代代相传的祭祀仪式都被告知其实是以死亡换取降神的仪式,另一边却是与自己理念完全相悖的使用方式,如果那种力量真的诞生,最后所造就的破坏与杀戮,绝对要将当时已经让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数字再度增长。但偏偏作为当代土御门当家的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不然在自己失败以后,土御门家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总是,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负担,无论是主动选择,还是真的能力不足,那场降神的意识一如记载中的那样,在明面上看起来,是失败了。


        

“但也没完全失败,至少土御门夜光的灵魂留下来了,得益于被截留的神力,灵魂既不会被黄泉带走,也可以避免瘴气洗涤变成只会询问的白痴,看起来有在好好保存的样子。”


        

云凡看着光团,发出赞叹,“如果是拼着家族没落也依旧要让仪式失败,那我倒是愿意称赞这家伙一声。”


        

“那么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土御门泰纯,作为当家的你们,是因为贪图土御门夜光的天赋或者学识,所以才决定将它禁锢在这里,并未不断用那种另类的方式为他补充力量以避免其被神力吞噬消亡?”


        

“还是说想要延续其存在的时间,找到合适的方法让其复活?”


        

“......两者都有。”土御门泰纯的答案相当直白。


        

云凡闻言瞥了他一眼,顿时让他浑身一冷,“细说。”


        

好不容易找到了正主的所在,他才不想继续听谜语。


        

“经由夜光大人留下的秘术,我们可以从这团神气中分离出部分他的灵魂碎片,而后种在幼年时期的族人身上,一方面可以提升族人的资质,另一方面可以让那部分灵魂碎片伴随族人的成长被其灵魂滋养,而后将灵魂残片剥离出来,回归这团神气中,以此维持其灵魂的自主不会被神气吞噬。”


        

琴子眼神一动,“所以土御门春虎身上才会有夜光气息的残留,但在仔细查看之后却发现还是其本人?”


        

土御门泰纯点头,“是的,春虎的资质本就超过我们所有,这是前代从未有过的情况,如果只是少量的灵魂残片种入会直接被吞噬,所以我们种下了更多的量,但这也使得那孩子一直被残片束缚,天赋被抑制,直到最近才得以剥离残片,恢复他的天赋。”


        

“那让他复活的方法是什么,还有他想要复活的原因?”云凡继续问道。


        

按照生平履历来说,土御门夜光应该不像是会惧怕死亡的人,但偏偏以这种方式也要延续自身的灵魂,怎么想也不对劲。


        

“我等不知,只知道从夜光大人那代传下来的口谕是,‘在降神的灾难重演时,我会出现’。”


        

“为了阻止鬼神降临,还是有什么后端能获得鬼神的力量?但是之前东京发生的巨型灵灾明明也是降神的仪式,而且千眼在其中也得到了降临,为什么这家伙没反应,难道是针对特定的家伙的?”


        

获得的情报太少,云凡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还好,这里不只有土御门泰纯一个人能做出回答,当事人也在。


        

这么想着,云凡的手伸向了那团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