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张熟悉的脸，陈启心情复杂。
此时的孙学超和陈启记忆中的那个他，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气质上完全判若两人。
现在的他，平静冷漠的外表下，透着掩不住的高傲。
那种高等级魇族特有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隔着一张皮囊都能闻出味儿来。
“好久不见。”孙学超淡淡开口道。
“我们……应该从未见过吧。”陈启漠然道。
在他眼中，此时的孙学超和以前的孙学超已经不是一个人。
“你不必对我们魇族如此排斥。”孙学超笑了笑，“其实完全融合之后，我就是孙学超，孙学超也是我，已经不分彼此。”
“你有事吗？没事我打算去楼上看看。”
陈启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故意试探着朝食堂二楼走去。
孙学超刚刚是从二楼下来的，说明污染源大概率藏在二楼。
能让孙学超这个二代魇族亲自守护的，很可能是S级污染源！
孙学超竟然并未阻止，也不紧不慢跟上陈启的脚步朝着二楼走去，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但找到了你又能做什么？”
陈启不答，他现在确实做不了什么，失去了吞吃魇族和污染源的能力，即便确定了S级污染源的位置，他也只能干看着。
而且即便他本体前来，现在的他也消化不了S级污染源。
这也是孙学超没有阻止他的原因。
不过对陈启来说，只要找到S级污染源，这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一步步走上二楼，陈启微微蹙眉，他疑惑的是自己为何没有被拉入幻境？
之前一靠近静海医学院实验室，他就进入了幻境当中，而实验室的污染源还只有A级。
如果这食堂二楼有S级污染源存在，那么影响范围应该更大才对，他现在理应进入幻境当中。
“难道是因为我现在这具身体，可以免疫幻境的影响？”
“还是说……我已经进入幻境，只是我自己不自知。”
他上次进入幻境，之所以能立刻察觉，还是因为自己从狗身变成了人身。
陈启放慢脚步，警惕观察着周围，检查着是否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结果一路走到二楼食堂中心，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更没见到其他人出现。
而他的食物探测能力，也并未检测出污染源的存在。
“不在这里？”
陈启面露疑惑。
“看来你还发现不了。”孙学超轻笑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你眼前。”
陈启微微蹙眉，心中明白是他的能力等级不够，还不足以探测到S级污染源。
这就好比之前伪装成糖葫芦的B级污染源，陈启也是拿在手中都发现不了。
还是吃下糖葫芦，完成第一次能力质变之后，他才能探测到B级污染源。
陈启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食物探测能力，最高能探测到什么等级的污染源，但目前看来S级还是探测不到，A级的话没有尝试过也不确定。
“既不能探测到S级污染源，看样子也没有陷入到S级污染源产生的规则幻境中……”
陈启转身径直朝着楼下走去，没有多做停留。
虽然探测不到污染源的存在，但孙学超的出现，几乎已经可以证明污染源就在这里。
继续留在一食堂也不会有更多收获，孙学超如果不阻止的话，他不介意继续在静海医学院继续逛逛。
孙学超直到现在都没对陈启出手，陈启也不意外，估计现在静海市的魇族看到他都头疼。
打也不是，杀也不是，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难得来一趟，不留下来多陪我叙叙旧吗？”孙学超终于开口道。
一听这话，陈启便知道，孙学超这是没打算放他离开。
他停下脚步，笑道：“怎么，这静海医学院还有什么你们不愿被我知道的秘密吗？”
“难不成静海市的污染源头真在这里？”
S级污染源都放心大胆让他接近，也明知他威胁不到其他污染源，为什么还不愿让他离开呢？
能比S级污染源更重要的，陈启能想到的也只有静海市的污染源头了。
陈启没有见过一座城市的污染源头究竟是什么样，但从康宁市的情况来看，污染源头可能并不具备隐蔽性，起码普通能力者是看得到的。
并不像S级到E级的污染源那样，还需要陈启这样特殊的能力才能发现。
不然当初康宁市那些官方能力者，也不可能威胁到康宁市的污染源头。
孙学超没有正面回答陈启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自己没有陷入幻境当中？”
陈启看了孙学超一眼，却没有顺着孙学超的话追问，只是自顾自朝着楼下走去。
孙学超也没有追上来，双手抱胸静静目送着陈启的背影走远，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你跑不掉的。”
见孙学超没有跟上来，陈启立刻加快了脚步，一跃而起直接跳下了楼梯，三两步就离开了食堂。
他直奔不远处的教学楼而去，然而没跑两步，耳边就响起孙学超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儿吧。”
孙学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陈启身后，如同鬼魅一般跟随着他。
陈启再次加快速度，飞一般冲了出去，眼看已经将孙学超甩开，可再一回头就发现他又跟了上来。
虽然明知大概率不是对手，但这时候陈启没有犹豫，主动朝着孙学超攻去，他的手臂分裂成无数道尖刺，直刺孙学超面门。
噗呲！
血肉穿刺声传来，孙学超脑袋被陈启刺穿无数个细小的孔洞，各种颜色的浆液从中流出。
他一头栽倒在地，仿佛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可陈启还没跑远，又一个孙学超出现在他面前。
陈启略微犹豫，还是再次出手，轻易将其击杀。
于是地上又添一具孙学超的尸体。
可紧接着再次有新的孙学超出现……陈启杀一个，就刷新一个，仿佛永远都杀不完。
不一会儿，陈启回头再去看，地上已经铺满了孙学超的尸体。
眼看着又有新的孙学超出现，这次陈启直接选择了无视，直奔教学楼大门而去。
但他刚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通过紧锁的大门，那些倒在地上的“孙学超尸体”一个个爬了起来，他们死状凄惨，仿佛索命的厉鬼朝着陈启簇拥而来。
陈启倒是镇静自若，他知道魇族不会拿他怎么样，平静问道：“所以我是什么时候陷入幻境的？”
一具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孙学超尸体答道：“整个静海医学院都在幻境覆盖范围内，我们随时可以将你拉入幻境，也随时可以送你出去。”
陈启若有所思道：“所以S级污染源影响范围大到可以覆盖整个医学院？”
相比起来，他之前在实验室遭遇的幻境显得不值一提。
而且他还要小心，随时可能从幻境中被送回现实里，这种悄无声息的虚实切换叫人防不胜防。
他这次没有附身在狗身上，无法通过自己身体形态的变化来判断自己到底身处幻境还是现实。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这幻境为什么叫做“真实幻境”，必须亲身进入其中，才能感受到真实。
陈启对着一群孙学超道：“所以你就是那个手握着幻境遥控器的人吧？”
孙学超没有回答，但没有否认基本就是默认了。
确认自己身处幻境，陈启心中并无波澜，其实在发现自己面对污染源也做不了什么的时候，他心中便有着想再次探索一下幻境的想法。
现实中的静海医学院他未必能有什么新发现，不过幻境中可有许多他感兴趣的东西。
起码从幻境中，可以进入“产房”和“太平间”，这都是现实中他无法做到的。
“既然我已经置身幻境，你为什么还要总跟着我？”
面对着包围过来的孙学超们，陈启也不做任何抵抗，直接往地上一坐——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老朋友见面，只是想跟你多叙叙旧而已。”几十个孙学超异口同声答道。
“是想缠住我吧，看来即便是幻境中，也有你们不愿让我发现的东西。”
“那倒也没有，主要是怕你瞎捣乱，毕竟即便是幻境之中，也有我们要维护的秩序。”孙学超倒也没有遮遮掩掩，“而你还要在这里待上十几个小时。”
“所以你实话实说，直接说我惹人嫌不就好了。”陈启撇嘴道，“何必扯什么老朋友叙旧，你们魇族什么时候也学会我们人类这一套了？”
“严格来说，我和孙学超融合之后，也算是半个人类。”孙学超认真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陈启整个身体忽然像是烟花一般炸开。
炸成了无数肉酱一样的组织，斑斑点点溅得到处都是。
虽然这些肉酱分流成十几团，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爬去。
那几十个孙学超采取一对一盯防的战术，每人盯死一团肉酱，紧跟而上。
但没一会儿，那些肉酱便大都钻进了下水道中，顺着下水管道朝着不同的方向蠕动而去。
还有一些直接钻进了学校的人工湖里，在湖底分散行动。
这让几十个孙学超完全无法追踪陈启的行踪，只能放弃。
陈启第一次如此极致的使用自己这具身躯的能力，也体会到了“化身万千”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他穿梭在静海医学院的排水系统中，途径那些只有蛇虫鼠蚁才能通行的“隧道”，蹚过下水道的污水，与蟑螂厮杀，与鼠群搏斗……
当然，实际上这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屠杀。
蟑螂和鼠群面对分裂成肉泥形态的陈启，仍旧是毫无抗衡之力，基本露头就被秒。
在这里他就是绝对的王者！
陈启分散着从不同路径经过，一圈游走下来，几乎将静海医学院下水道的蛇虫鼠蚁杀了个干净。
而另一部分进入人工湖的肉泥组织，则遭遇了湖中鱼群的攻击。
陈启顺势进入鱼群体内，将鱼群当做交通工具，控制它们朝着不同方向游去，以此摆脱孙学超的追缠。
之后这些肉泥组织离开鱼群，从不同方向登陆，于下水道中穿梭的肉泥建立感应，在地面上起到引导指路的作用。
这对陈启而言，也算是一次极为新奇的体验。
陈启原本想着再次前往静海医学院的实验室，毕竟他之前是从那里进入的产房和太平间。
但他在地面上蠕动的肉泥看到有一群孙学超正赶往实验室方向，陈启便只得放弃这个地点。
最终，所有肉泥从一栋教学楼的洗手池管道中涌出，重新凝聚成陈启的模样。
他快速打开一间间教室，发现其中都是空着的。
一连跑了三层楼，愣是没见到一个人。
“难道幻境中的教学楼区域都这么冷清？”
陈启还以为幻境中的教学楼会像实验室那么热闹，结果别说寄生者，就连一具尸体都没看到。
“其他几栋教学楼还有探索的必要吗？”
穿过几栋教学楼，便是学校的二食堂了，陈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二食堂看看。
反正时间还早，如果二食堂没什么发现，回头再来扫其他几座教学楼也不迟。
保险起见，陈启没有直接从地面穿行进入二食堂，仍是进入下水道中，通过排水系统进入二食堂。
当他从二食堂的洗碗槽中钻出来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他看到食堂一楼大厅一张张餐桌旁，都坐满了人。
还有人排着队在窗口打饭。
窗口后面，一个个打饭阿姨手拿大勺，正给排队的人打着饭菜。
陈启所在的洗碗槽算是处于这些人的视野死角，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凑近窗口旁超里面看去。
只见那些饭菜果然是诡异食物，这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在幻境中看到诡异食物。
打饭阿姨的手一点也不抖，挖了满满一大勺豆腐渣一样的囊肿倒进餐盘里，看了一眼窗口外的陈启，提醒道：
“同学，打饭去后面排队。”
陈启默默后退，扫了一眼打饭和吃饭的人群，发现他们大都看起来不像学生，而且一个个神色木然，像丢了魂一般。
“这就和之前实验室的停尸房一样，在进行人性驯化？”
陈启明白，这些人就相当于停尸房的尸体，可能都是人性凝聚，而他们接受驯化的方式，似乎就是吃饭。
机械式地重复进食，在这过程中不断消磨他们的人性，直到他们所有的人性都汇聚于此，再被送进太平间。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应着外界一个寄生者。
随着污染范围的不断扩张，寄生者的数量也在不断提升。
“那这里应该也有某个地方连通着产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