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气质里，藏着走过的路，读过的书以及爱过的人。
——张爱玲。
吕锦程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读过《哭泣的骆驼》这本书了。
但被钟瑞曦那句话击中时，死去的记忆突然纷涌而来，他想起书中几乎同样的对白。
三毛与荷西间的赤诚与焦灼，在钟瑞曦眼中重现，那一刻极为动人。
两人吃过晚餐，收拾好餐盘，谁也没有提出先回寝室，默契地绕着学校散步。
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散步。
大多数大学情侣，其实就过着这样简简单单的日子。
如今的他，和钟瑞曦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水到渠成。
那一脚叫做告白，吕锦程心知肚明。
虽然是吕总先对她下的手，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告白的打算。
或者说，他可以当钟瑞曦的男朋友，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一种。
前世的白月光之所以动人，正因为求不得。
求而不得，会放大一个人的所有优点，将众多美好加诸于身。
上一世的吕总纵横欢场，玩的那么大，也正是这份欲求不得推动着他，让他很多时候感到人生无法圆满。
无论怎么折腾，都像是缺了一大块。
他曾经无数次做梦，梦见自己和钟瑞曦相恋。
这样，吕总就可以骗骗自己，让自己偶尔以一种正常人的模样活着。
这和与金鱼相处时的肆无忌惮不同，像极了另外一种游戏，一种供他与正常世界对视的方法。
谈着普通的恋爱，看着普通的电影，聊着普通的天。
这一切本让吕总乏味，除非是钟瑞曦这样的未琢之玉。
还好，他足够幸运，上天恩赐了重来的机会。
散步好像总是可以把时间拉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路，面前又是一片草坪，几只熟悉的三花猫卧在其中，冲着他们喵喵叫。
“我们再去喂喂小猫咪吧？”
钟瑞曦指了指商店的方向，跃跃欲试。
“行。”
吕锦程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又买了几个罐头，若干香肠，蹲在草丛里等猫猫上门。
“喵呜~”
这次和上次不同，钟瑞曦可比他受欢迎多了。
几只胖乎乎的三花猫都围着女孩打转，明明吕锦程手上也有食物，偏偏就不去蹭他。
“诶，它们这回怎么不粘着你了？”
钟瑞曦一只手摸着猫猫头，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噜呼噜声，笑眯眯地望着被冷落的吕锦程。
“因为他们是小公猫呀。”
“小公猫怎么了？”
女孩一脸疑惑。
“喜欢美女。”
吕锦程一脸正经。
“哈哈哈哈哈，瞎说！”
“明明上次我也是美女。”
钟瑞曦咯咯笑了起来，低下头认认真真喂起了猫咪。
她当然不会知道，野猫的鼻子远比人类灵敏。
吕锦程身上，还残留着上午绵绵留下的气味。
尽管被车里的香薰稀释过，但小猫咪能嗅得出来。
哪来的外姓家奴，你不是这一片的野生兄弟！
所以，宁愿吃得慢一点，三花猫们也不肯往吕锦程身边凑。
“去操场走走？”
“好呀。”
喂过猫，两人肩并肩，走向南湖操场。
操场算得上是大学生的恋爱圣地，集齐了轻松休闲的活动，宽阔开朗的视野，浪漫青春的氛围三大要素。
可以说，只要是校园恋爱，就没有不去操场上溜达的。
夜色在空中轻轻呼吸，小小路灯的光从云彩中晕出。
操场边上的柳树枝干被风吹得沙沙响，枝叶遮蔽一角月亮。
今天是个大晴天，夜晚的星星那么多，可人类只能看清楚月亮。
从月亮的位置往下方的操场望去，可以看见一对男女的身影，他们面对面坐在地上，他轻轻握住女孩的手。
“你知道吗，刚刚伱说让我吃软饭的时候，我特别感动。”
吕锦程坐在软软的草坪上，与女孩四目相对。
操场上人声鼎沸，满是各种运动和小情侣窃窃私语的声音，但这个时候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因为你也看过那本书？”
钟瑞曦抿起嘴，眸子弯成漂亮的月牙。
“对的，语文老师推荐的课外书目嘛，《哭泣的骆驼》。”
吕锦程点点头。
“所以呢，你想不想说些什么？”
她的脊背一点点挺直，看着他，眼中有小心翼翼又无法掩盖的期待。
“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
吕锦程眨了眨眼睛。
“就这？”
钟瑞曦哑然失笑，突然感到心烦意乱。
“吃饭还不够！你还想听别的什么？”
吕锦程捏了捏她的手心，感觉有些潮湿。
“哈”
钟瑞曦只顾仰头看着他，感到几分不真实，又觉得很符合他成熟之后的性格。
可这，根本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她想伸手戳戳他的脸，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一层厚厚的面具，又努力忍住。
“你亲了我两次了，吕锦程。”
月光下，钟瑞曦声音轻轻。
“啊？”
他想过会有进展，但没想到钟瑞曦会以这样的直球突破方式开口。
这句话相当于两个人拉扯到一半，其中一位突然把牌桌掀了。
下一句马上就是All-in，你跟不跟？
吕锦程一怔，僵在原地。
“吕锦程，我想了一下，虽然我们之前有过一些越轨行为，但拉扯了这么久，我看你也没什么动作。”
钟瑞曦半昂着下巴，一脸坚定地看着他。
“可能我们还是做朋友最合适，我是恋爱菜鸡，不会搞暧昧，搞着搞着就把自己陷了进去。”
“和你玩心很危险，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光线拉长了钟瑞曦的影子，黑色轮廓下，她的高马尾英姿飒爽，像极了美少女战士。
钟瑞曦扯回了握在男人掌心里的手，胳膊抱在一起，宣布一个结果。
“什么意思？”
吕锦程愣了一会，下意识抛出一句，像是在整理思路。
“意思就是，我们退一步，以后请你不要再碰我。”
钟瑞曦抽了抽鼻子，按下委屈，挺起胸膛，语气也变得镇定。
“你想清楚了？”
“对，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暧昧的话了，要么是同学，要么是朋友，再进一步就不礼貌了。”
“我不同意。”
吕锦程点点头表示了解，回应却比她还明确。
“？”
钟瑞曦咬着嘴唇，没说话。
“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同学，做朋友。”
吕锦程认真道。
“那你想和我做什么？”
女孩脱口而出，问完了才发现，这个问题对于孤男寡女而言充满了其他意味。
“不，我是说，那你有什么计划，关于，我们俩”
她赶紧改口，有些支支吾吾。
“我”
可他却犹豫了。
这份犹豫被钟瑞曦敏锐地捕捉在眼底，刚刚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熄灭下去。
她更加心烦意乱，直接开口打断。
“算了，别说了。”
她早该知道答案的。
钟瑞曦懒得多说，单手撑地，试图站起身回寝室，却又被男人牢牢拉在原地。
她挣了挣，没挣开，只能用膝盖去顶。
“松开！”
她彻底失去了耐心。
“我不。”
“吕锦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钟瑞曦仿佛永远不按套路出牌，她的问题直白热烈，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喜欢。”
吕锦程松开手，和她一同站起身。
“那，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钟瑞曦朗声问着，喉咙和手都抖得厉害，脸颊绯红，强作着一副昂扬笃定的模样。
这时候的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可吕总面对自己的白月光，却生不起任何欺骗之心。
“我还没想好。”
钟瑞曦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就冷下来。
她拧起眉头，胸口不住起伏，樱唇微动，似乎话到了嘴边，但又没能说出口。
沉默震耳欲聋，她捏紧了拳头，转身就走。
吕锦程几步迈过去，抓住她的胳膊。
“你放开！”
钟瑞曦冷冷道。
“不放。”
男人语气淡淡。
钟瑞曦用尖锐的眼神看着他：“吕锦程，我很认真地问你问题，你却没有认真回答我，那我们就到此为止。”
“瑞瑞，什么是谈恋爱？”
吕锦程问道。
“你是傻逼吗？”
钟瑞曦脱口而出。
“我不是，我的问题很简单，你想要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女孩看出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刚刚说的很明白，你也听懂了。”
“一个你喜欢的男孩子，他也喜欢你，两个人共同分享着日常，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然后走向更加牢固的亲密关系，甚至结婚生子，这是你所说的谈恋爱吗？”
钟瑞曦深呼吸，用力控制情绪：“差不多吧，怎么了？”
“所以我有点害怕进入这样的关系。”
“你刚刚不是说了喜欢我吗？你到底什么意思？”
钟瑞曦话说到一半，又吞掉下半句。
吕锦程知道，她想说自己也是喜欢的。
“因为我会对建立亲密关系感到恐惧，你也知道，我做的是MCN工作室，身边接触的女孩子非常非常多，以后一定会和她们越走越近。”
“举个例子，我们有固定的直播间，有时候工作到太晚，很多同事可能会在直播间过夜，住到一起。”
“如果谈恋爱的话，你会吃醋，你会发脾气，你会觉得我没有边界感，你会怀疑我爱不爱你。”
“但事业是我对未来的规划，是任何人不能改变的，我喜欢你，但我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人生。”
吕锦程停顿，盯着钟瑞曦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喜欢你，但如果你想要那种普通人的恋爱，想要愿得一人心的安全感”
“我或许给不了你。”
钟瑞曦越听越激动，忍不住提高声音喊道：“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走远？”
“我可以用谎言哄骗答应你，但我也是真的在乎你，所以不想这么做。”
“因为那只会浪费你的青春，给你更深的伤害。”
吕锦程沉声说道。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钟瑞曦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眼含泪光，声音藏满了情绪。
“吕锦程，我不想听这些顾虑，你就说，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想。”
当他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女孩再也控制不住，干脆环住了他的脖颈，用力踮起脚尖。
她吻了上去。
这次没有人带领。
钟瑞曦不会张口，也不懂翘舌，就只是死命把柔软的唇压过来，笨拙极了。
那股子执拗劲儿，几乎要把对方的心房和嘴唇一同撞破。
等她气喘吁吁松开胳膊的时候，吕锦程捧着她的面颊，也在美人痣上留下了一个单纯的吻。
这下，钟瑞曦总算露出个笑脸。
她悄悄歪过头去，偷偷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珠。
“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嗯。”
离开操场时，两人牵着手。
以情侣的方式，手心贴着手心，十指紧紧相扣。
晚风推着依偎，他们走向管理学院女生寝室楼。
“我明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以后.以后我尽量不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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