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和徐辰一起离开了帷幕城。帷幕城和玄京之间就隔着一片小山丘，坡度不大，在修筑了规整的山道之后，两边的来往其实并不困难。
沿着山道走入山里，背后帷幕城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
“唉，我这辈子都还没到过玄京呢，好端端的京城突然就变成妖魔鬼怪大本营一样的地方。大师你觉得呢？”
“我又不是本地人。”
徐辰想想也是，便顾自继续道：“大师你说，被视作王朝都城的玄京如果本来就腐烂到那宫中，深入到根里。那这大玄其他地方又该怎么办？”
“造反呗。”安提随口道。
“……这话是能直接说的吗？”
“你们都当街冲撞官府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安提古怪地撇了他一眼。
“我们那顶多也就是江湖小贼犯事，小打小闹罢了。造反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年造反的是挺多的，但镇魔司一反应过来，带上军队就给他们平咯。目前成气候的也没几个，也只有那血盟称得上一股力量。”
安提现在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这个血盟的具体。
这是由江湖门派所发起，吸纳了许多反叛势力，甚至拉来了玄上之外的高手助阵的一个势力。
他们的势力也是在这些年间遍布了大江南北，甚至一度攻入玄京，搅浑了玄京的局势，趁机入驻，在别人的大本营前与朝廷对立。
在许多江湖人士眼中，那才是有志之士该投奔的去处。
安提走了几步后，见山路崎岖，开口道：“这路不好走，我要加速过去。”
“好说，我身法轻功还算不错，应该能跟上大师。”徐辰拍拍胸脯道。
“不，你跟不上……也不对，我可以让你跟上，但要看你身体能不能受得住了。”安提看向他。
莫非是要给自己传授点东西了？
徐辰精神一振，两眼炯炯有神：“放开手来吧，大师！我身体可好了，肯定受得住！”
……
山林间回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徐辰被安提扛在肩上奔袭，安提蛮干推进，周围的景色眨眼间就从前方掠到身后。
徐辰感觉自己身子骨要散架了，脸皮都要被风吹走，身体在空气摩擦中生热。
他错了！
这修行一般人受不了啊！
一般大佬用超乎凡境的轻功带人，不还是会用气保护一下小辈的吗！？
这难道是某种考验吗！？
现在他只能自己不断挤出气来维持自己身体不被安提的速度给真的带到散架。
好在安提还会每隔一会儿慢下来问一下路走得对不对，不然早晚给徐辰在半路把魂抛了。
等他们翻过山丘，已经能看到远处的玄京城轮廓的时候，安提见最难走耗费时间的路结束了，这才把徐辰放了下来。
就是徐辰下来后走了两步，腿一软给坐地上了。
“怎么了？”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这么有胆气的话，徐辰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只顾着大口喘息抚摸自己的脸庞确认脸皮还在。
“大……大师……这算是对我的考验吗？”
“什么考验？”
“就是……您没用气保护我……”
“……”安提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徐辰，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徐辰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嫌弃。
“这还需要气保护的吗？”
“当然要啊！”徐辰大声说话，但还没说完声音就萎了下去，低声嘀咕：“您那么厉害的轻功，要在被你带着的情况下自己凝气护身也太困难了。”
安提想说什么，但还是算了，这个话题说多了也没意义，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全速的话徐辰大概真要被自己带死了，这一路上的速度已经很照顾他了，而且用气保护别人也太麻烦了。
徐辰感觉自己被鄙夷了。
可能是错觉……
等徐辰休息了一下后，他们一起向着玄京走去。
和之前问的人所说一致，只越过一片山丘，玄京比帷幕城的天气还要阴沉好些，哪怕是白天也依旧昏暗。
更浓的血腥味，血雨也从毛毛细雨变成了落到身上有更实质感觉的小雨。
远处的雨雾，粗看之下仿佛掺杂着红色，形似血雾，但细看，又感觉只是错觉，就是正常的薄薄白雾没错。
整座玄京笼罩在雨幕中，建筑只看得到一片连成一块的阴影，像是匍匐的庞然大物。
如果走入其中，就会被这片深渊吞没。
看着更似一处魔窟，而不是什么大玄都城。
徐辰看着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心里甚至生出转头就跑，远离这“庞大怪物”的冲动。这里简直是那些志怪话本里杜撰的鬼城！
真的是人能呆的地儿吗？
因为长年的下雨，道上很是泥泞，两人从路边走过，旁边时不时路过几辆马车，逃也似地离开这里。
本该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现在却不断地有人离开。
沿途路过一户酒家，初来乍到便在这里休憩片刻。
其实也是意外，之前在帷幕城上，客栈酒家之类的大多都关门倒闭了，这边居然还有一家开在路边。
店里也是冷清，就一店小二在台上打瞌睡，听闻人来连忙起身。
徐辰上去问问这里有什么，小二说没有吃食，只有一些酒酿，却也不便宜。
这里是开了好些年的老店了，据说老板家经营了四代人，也有五十年的光景。
本来玄京还是那光鲜亮丽的都城时，这条路人来人往，过往商户、江湖豪杰之多，门庭若市。
但现在，也落到如此清冷的地步。
现在的老板因为长年阴雨身缠疾病，没法时刻跟在店面。再往后，这店恐怕也是要关门了。
和安提如今时不时谈起混梦界历史以及那些柱神存在的往昔时，动辄百年千年万年比起来，这几代人的五十年距离百年都还远着，太过轻薄。
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时间的厚重已经尽在其中。
两人就要了一坛酒，坐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上随便休息。
不过酒基本还是给徐辰喝的，安提倒了一杯，但除了最初抿了一口就没有再碰。
“大师，这酒确实是好酒，不合你意吗？”
“喝不了而已，你喜欢都给你了。”
“本来也是我的钱……呃，我是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徐辰连忙道。
安提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忽然，身后的阴影拔高。
徐辰正爽喝着，看到安提身后的阴影，眼睛瞪得浑圆，一口酒喷了出来：“好家伙！酒里有迷药！我怎看到大师身后又一黑漆漆的妖怪！”
刚从阴影走出的茉莉：“……”
“这妖怪还变幻成了一美女！”
茉莉手一指，金光一闪，徐辰顿觉腹中翻涌一阵恶心，直接跑门外边去，刚刚喝得有多爽，现在吐得就有多惨。
安提撑着脸看着，茉莉收手回来，顺手又是轻轻捏住安提的脸颊：“你刚刚笑了？”
“哪有，我不只有这个表情？”安提脸颊被揪着，但表情还是那副死样，就是说话漏风了。
“一个像素点！”
“……你突然出来做什么？”安提只能转移话题了。
茉莉松开手，顿时熟悉的标准笑容回到脸上，双手一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套衣服。
是一套黑底金纹的飞鱼服。
“新衣服！”
“你居然还在影子里搞这个……”
“我真该早点来玄上，这里的服装真是令我灵感爆发！”茉莉道。
说着，她把衣服塞到安提手上：“快快换上，在这玄上古国还穿着一身大衣做什么，太违和了，一看就很异类。要入乡随俗啊。”
安提想说飞鱼服这种衣服你穿着走在路上也很显眼，更何况是这种自改的款式，懂的人一眼就感觉你不对劲。
但在换衣服这块，安提没有拒绝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