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几乎是吼出来,“你们没有阻拦她们?这种至关重要的命令怎么可以由外人来下达!”
看着面前一群脑袋快要磕到桌面上的人,他只感觉本就疏松的牙齿要被咬碎了。
从最初的一介底层,慢慢依靠自己的努力读到名校,随后借助校友会的关系网进入政界,从随处可见的小虾米慢慢吃成一只大鱼,期间的贿赂、斗争、黑心事一个没少干,从最初的给人下阴招都犹豫到亲手了解自己的政敌都毫不眨眼,他已经付出太多了。
原本他以为只要靠着自己的规划和背后派系的支持,登临上位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一场原肠战争却将他的梦破碎了,那场战争中大量缺失的土地还有人口让他的席位成了笑话,没人能看得起已经没有选区的空头议员,而且是连派系都不在存在的议员。
他不得不继续坚持,一改曾经的冒险策略,转而走向另一个极端,像只真正的老乌龟一样,一步步让所有人对自己放松警惕,慢慢往上爬。
与人为善,爬回议员,许诺良多,得到实际权力,慢慢在派系中建立自己的势力。借着敌对派系动手的时机截留情报,暗害不看重他的派系首领,许诺大量好处并拉拢来了军方的人,一举爬到新派系之首的位置。接下来只要亦步亦趋,慢慢给总理埋钉子,他自信凭借自己的力量一定能够踹掉那个蠢货。
黄道带的出现一度令他欣喜若狂,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会消耗国内大量的有生力量,而作为明面上最需要重视国内环境,且必须要保证己方权力,因而责任最大的总理及其派系一定要消耗大量的掌控的战力去驱逐那只怪物。
届时国内被大量亲人死亡进而激发的民怨绝对是最适合使用的武器,自己只需要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总理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后续出现【乐园】只是意外,但并不妨碍他为总理准备的死法,反正都是依靠大势将总理送进坟墓,区别只是借的势不同而已。
第二个意外则是在一轮大清洗以后,新上任的大量官员们并未选择他,而是选择了同样年轻的亚当,这让他几欲吐血。
说什么自己的精力很难支撑接下来百废待兴的政府工作,其实不就是自身根基不稳,所以不敢让他这个曾经的老家伙掌权么。毕竟要从一个新人手中夺权,远比从一个老人手中获得权力要简单得多,尤其是接下来将要开始的墙外探索时代。
但他依旧坚持下来了,新总理的确如所有人期望的那般不成熟,这也给了他机会,未曾接触到最新情报的他显然不明白自己应该敬畏的是什么,只需要稍稍添加一些手段,在本就不合理的时间安排中,将那位总理本应该注意到的最重要的情报夹杂大量无意义且繁杂的信息中,对方就会完美的略过这些足以影响他政治生涯的重要情报。
他不能说自己没看,因为这是总理的重要失职;他也提不出来任何针对性的建议,因为他的确没看。哪怕知道自己被坑了,他也很难明白自己究竟是错在了哪里。
于是亚当先生顺利地成为了赫尔曼试探【乐园】态度的工具,他的原定计划是在亚当被【乐园】产生恶感之时出面,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有关于那些交换条件指定的针对性策略一一给出,这样不但可以平息【乐园】的怒火,亚当的总理之位也将立刻成为笑话。
没人会喜欢一个刚上任就给自己国家招惹大麻烦的总理,无论中间经历了什么,纯粹的政治生物们只会看到最后的结果如何,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是否能从中获得利益。
至于亚当被当场干掉的可能性他也考虑到了,毕竟是冒着冒犯【乐园】的风险进行的布局,万一真出情况了,他也有自信能够第一时间补救。
毕竟,他作为总理最合适的候选人,人民的好帮手,坚定的【乐园】一方“支持者”,肯定是会将【乐园】需要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嗯,前提是他拿到了本该他拿到的东西。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先生?”在协商重要事情的会议中,举棋不定者还有能力不足者们总会朝心目中最有发言权、最值得依赖的人询问。
这种将自己未来决定权拱手让出的行为让赫尔曼看不起,但如果被依赖的人是他的话,赫尔曼虽然心中依旧嫌弃,却也会高兴于其他人无法离开他。
“【乐园】的人还没有离开吧?”
“是的,她们被新总理安排在了会客室,还未离开。”
“那就走吧,得去找我们未来的王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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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赫尔曼先生你也懂得那个国家的语言啊,看来是特意练习过?”美丽看着赫尔曼的脸色从脸色随着心情的变化如同变色龙一般变化,捂嘴笑道。
“......哪里的话,作为【乐园】最坚定的盟友,为了避免我们之间因为语言问题出现误会,这种小事自然是会考虑到的。”即便脸色再怎么不好看,赫尔曼的表情依旧像是被什么面具框住了一般,始终维持着那种亲切中带着卑微的神色。
这是上位者最喜欢看到的表情,这个秘技在他成为议员之后就很少会用到了,但接下来她必须要用到了。
“我其实是z国人哦~”
“......”
“哈哈哈哈,不要做出那副表情嘛赫尔曼先生,虽说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绝大部分那个国家的人,但作为工具来说,他们的性格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只要能保证永远领先他们,他们就永远会在你的身后摇尾巴,所以功过相抵,我现在对他们反倒是没什么其他感觉了,不用担心因为这点小事就触怒我哦。”
“这样就好。”
赫尔曼配合着讪笑起来,随后就见到了美少女天生就会的绝技——变脸,美丽似无意般喃喃道:“嗯,如果只是这点小事的话。”
“哐”的一声赫尔曼直接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直接让他的腰传来一阵剧痛,但他也只是强忍着,连额头渗出的汗也不敢擦,连忙就要解释起来,“十分抱歉女士,这次事件我的确知情,但我只是想......”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然后却看到美丽只是饶有兴致地凝视着他,也不说话,似乎期待着他能讲出什么有趣的理由来,反常的情况让他一时间有些哑语。
他的思想绝非如外表那般苍老,甚至因为半辈子都在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各种谎话张口就能来,还能顺带说出花来,但偏偏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却有种被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是人生的倒计时一般,没多说一个字,自己的终点就会飞速向自己靠近。
“是提前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么,还是说觉得我没有按照你想的那样,无理却又理所当然地打断你所有有些出乎意料?”
赫尔曼先生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这次,他似乎要说实话了,“十分抱歉,女士,我只是——”
“——好了,那种小事其实无所谓。”
这次美丽反倒是将他刚欲脱出口的借口给打断了,让赫尔曼只感觉脸上一股高热袭来,好悬没噎死,“反正你我都清楚我们各自需要什么,不如聊天的方式简单点。”
他从没经历过这么难受的对话,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被牵着鼻子走一般,明明他才应该是藏在幕后的人才对,为什么谈话的节奏却有种难以描述的晦涩感。
美丽美目流转,“习惯了阴暗之事的人一旦被暴露在阳光下,就会变得无所适从,就像您现在一样,赫尔曼先生。”
“您当然可以依靠您的丰富的经验阅历、多年积累的人脉还有场地优势糊弄我这个外来者,但您似乎一直没弄明白一些事情,这里能够存在下去,只是因为我们尚且存在一丝仁慈,而不是你们真的有什么依仗。”
美丽的少女笑起来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但赫尔曼只感觉背后越来越凉,他很想说对方是虚张声势,但已经见识过那堪比魔幻大片的黄道带保卫战后,他却又觉得对方有这种能力,“你就在这个位置上待着吧,什么时候我们满意了,你什么时候再提上来。”
以后是什么时候,满意是多满意,提上来是提到什么程度?
作为政治动物的佼佼者,赫尔曼可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他并不相信以后得许诺,他自己最明白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许诺有多少能够兑现,有多少是垂在驴脑袋前面的胡萝卜。更何况,他已经不算年轻了,他迫切的需要达到这个位置,为此,他可以用上所有手段。
“......我向您保证,女士,所以我是带着最深切的诚意来的。法律、人权、文化,只要能够满足【乐园】的需要,我可以将这一切都推倒重来,而我的要求则是极其简单的一点,只需要您收回您在那件房间中说出的话。”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再需要【乐园】付出任何心力,我将会摆平一切。”
试探的结果是极其糟糕的,事实证明推举一个人出去测试毒蛇的獠牙是否锋利,毒液是否会胡乱喷射并没有问题,但惯性思维却让他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毕竟如果试探出来的其实是一头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赫尔曼几乎是立刻就进行服软,但是他终究是那个被野心驱动的怪物,他不甘心自己半辈子的努力被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抹去,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将尊严完全丢进土里面狠狠地踩了,但得到的回报却完全没有达到预期。
所以他依旧试图从对方那里得到确定的许诺,只是这一次他要真诚得多,甚至可以说是付出和收获其实并不能成正比的亏本情况。
赫尔曼认为这种态度总归可以让面前的少女看到他身上的价值,并愿意作出些许让步。
“至于那个女人,我也可以保证不会伤及她的性命,甚至给到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只需要您开口,接下来德国与【乐园】之间的关系将会融洽得超乎您的想象,还请您务必考虑一下!”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
Yes!赫尔曼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毕竟亚当先生的尸体已经说明了您所拥有的能力。”
“那个,我想我可以解释——”
“——但是啊,需要我说实话么,赫尔曼先生?”
“......您请说。”
“您自认为的“价值”,在我们看来其实和那位靠身体上位的女士并没有什么区别哦~”
“......”
对,就是这种轻飘飘的态度!
赫尔曼咬着牙,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那群怪模怪样的诅咒之子已经在他来之前就被面前的少女派遣回去了,就像可以在等待他动手一样。
赫尔曼当然知道哪里有问题,但他愿意赌,赌这个少女是在试图从交易中获得更多,赌她和她身后的【乐园】不敢真的让这座城市乱掉,尤其是在现在大部分能用的官员都被清洗掉了的现在,他几乎可以算是唯一能够完好地接受这座城市的人选。
赫尔曼叩了叩桌面,大量手持錵制枪械的士兵还有三名手持超錵武器的少女慢慢走了进来,其中一位甚至是曾经击败处女座的ip第二位的强者,只是因为在那场战斗中受了重伤为了避免暴走才一直冰封在特殊仪器中,现在冒险调出来,已经很能说明赫尔曼的郑重其事了,这也是他敢于进入这个房间的底气。
“哎呀,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新的欢迎仪式么?”
“哪里,我只是想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前的谈话,美丽女士。”
赫尔曼笑了,于是美丽也笑了起来,就像一朵美丽却又危险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