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物种,当他们都遭遇了共同且无差别的苦难时,他们可以在不同种族、不同性别、不同信仰乃至相互间还存在仇恨的情况下做到协同合作,共渡难关,哪怕在度过这个难关时注定会有一部分人需要为之牺牲。
可一旦这其中出现了差别,那他们之间看似牢固的联盟就会很快土崩瓦解。
尤其是在这种关乎自身存亡问题的时候,这种看得见的差别显得尤为重要。
就比如现在,极少数被围攻的顶级大型城市还在担忧着自身的存亡问题,其周边被“放过”的二级城市却发现自己似乎可以独善其身。
这下各方的反应就变得很有趣了。
之前还在联络中表示要勠力同心的城市之间信号似乎突然变得差了起来,明明前一秒还在协调该如何将那些原肠生物阻拦在路途中,并开始商量战力的协调统一和可能出现的难民接收问题,下一秒对方可能就来了一句“今天老婆生孩子,这事儿下次再聊”。
对,人际交往之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直接且真实,在经历了原肠生物战争带来的全球大衰退以后,已经不会再有那种愿意为那相隔千里之外的人献出生命的领袖了,他们或是肉体早就死在了原肠战争中,或是精神陨落在了这压抑的末世生活中。
现在是比屑的时代,反正巨石碑一围,也不存在什么底层群众会因为受不了而逃离城市的情况,那是自杀。
最坏也就联合起来聚拢几个没钱也没实力的小团体,只需要派点警察或者找IISO(国际起始者监督机构)租一点强力的起始者就能轻松镇压。
所以即便很多执政者已经很努力地在践行如何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他们管辖区域内的城市依旧岁月静好,最多也就是下面怨愤声大了一点,反正传不到上面去。再说,不还有比下层更下层的群体么。
但是人就怕对比,如果只能到周围,看到大家都这么惨,那他们大概还能够撑下去,但如果得知了有其他城市的人过的很好,那就不行,他们会觉得身上负担的重量陡然加倍。
怕其他人过的不好,又怕其他人过的太好,不外乎如此。
有鉴于此,插在【乐园】头上的罪名又多了一个,毕竟要不是他们,城市之间的联系还不会如此紧密,大家也就不会知道自己过的这么惨、别人过的那么快乐了。
反正无论过程如何,城市之间的鄙视链顺利地在原肠生物战争结束的十年以后,顺着通讯恢复的便利,慢慢被闲着蛋疼的民众们重新建立了起来。
他们会为远在千里之外、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的生活而感到痛快,或是痛苦,并为之牵肠挂肚,如果是前者就会发散着自己的同理心送出祝福,如果是后者就希望对方感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人们总会给乐此不疲的给自己找一些乐子,哪怕这些事情可能和自己不相关,亦或者相关但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如果将每一座城市人格化,赋予他们具体的情感,这当然是错误的,因为这座城市包含了千千万万的过于复杂的人,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概括的;但如果将每一个城市的执政者的人格赋予在城市之上,那说不定就是对的。
这里是末世,每一座城市就是一个国家,由一个个执政者或者一群群高层意志统合而成的即是国王,除非发生奇迹或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发生,不然他们就是这座城市绝对的意志,哪怕他们之中相当多的人的确只是运气好地成为了一只能够贪图享乐的虫豸。
那么问题来了,当无法被人格化的城市,被性格鲜明的执政者们染上他们各自的风格以后,城市之间会如何交流呢?
哪怕是度过危难之后的少数人,都很有可能会组成一个个小团体互相拮抗,只为了那一点点的吃食和生理需求,更何况带着更大利益的城市之间的争斗。
所以答案是,城市之间如同人一般争吵,争夺,并在必要的时候为了利益进行械斗,只是这个“械斗”的规模可能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大得多。
因而发展成的复杂的“邻里关系”,也导致了前身为同一个国家的不同城市之间关系,甚至会比完全不相邻侧的城市关系要差的多。
如果不是有原肠生物这个大敌在虎视眈眈,外加大家都不算太富裕,窜点军费出来还得从其他人嘴里扣,说不定他们第一时间想做的事就是灭了旁边另一个城市,霸占这些“邻居”的资源。
也算是现代版本的距离产生美了。
“综上所述,期望我们周围的这些城市对我们提供援助是绝对不现实、不可能、不切实际、愚蠢且无意义的。”
在压抑的房间内,智囊团成员之一的曼森先生说出了自己对于如今局面的悲观想法,“与其指望他们和我们共同对抗黄道带和原肠生物军团,或许期待下这些原肠生物其实只是路过我们,准备进行季节性迁移比较靠谱。”
另一位老先生似乎还留有希望,他的家族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食品供应商,和这座城市深度绑定,一旦这座城市出现问题,以他们过去不做人事的经历,想必找个路灯吊死大概会是比较舒服的结局。
当然这个房间内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如此,他们并不是看不懂如今的情况,只是对那个预想中的解决的恐惧迫使他不得不抱有一些希望,“他们难道没想过一旦我们被黄道带攻陷,他们也会连带着在接下来被攻击么?”
曼森先生笑着听完,并点了点头,“是啊,这就是他们没有联合黄道带军团一起攻击我们的原因,毕竟要依靠我们来消耗一些这些原肠生物军团的数量。”
“码的,这群出尔反尔的东西,当初说好了建立攻守同盟,一旦出事就要一起出手来着,现在却一个个的连电话都打不通!”其中一位暴脾气的将军狠狠地拍在实木桌子上,桌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闷响声。
他是一个喜行不行于色的人,但事情的糟糕程度却让他不得不说点什么,一旦无法出具有效的策略,他的士兵就必须顶在前面,最后无论这座城市的结果如何,他的权力都会随着手底下战力的大量削弱而无限萎缩。
可哪怕心中在不愿意,他也必须要派遣手底下人顶上去,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绝对会成为这个房间里第一个、哦第二个杀了祭旗的人。
但他的无能狂怒对目前他们的境遇无济于事,因为谁都知道,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周围那些卫星城市的手中,只要原肠生物没有出现攻击卫星城市的意图,这些围观的家伙就不会出手,至少不会主动出手。
“联系IISO如何,让他们派出IP排位三位数以内的人过来,多少钱我们都给!”
一位满头大汗的肥胖人士就差握着钞票喊“Shutupandtakemymoney”了。
可惜房间内其他但凡稍微了解一下外界情况的人都只是不屑地望了他一眼以后,便不再说什么。
说到底只是一个靠着运气赚了点钱的商人而已,连最基本的武装保证都需要依靠贿赂军队找门路,当初要不是看他捐了很多钱,让大家都吃饱了,说不动连门都不会让他踩进来。
好在大家并不都是那么冷漠的人,总会有亲切的好人,智囊团的另一位成员詹森先生微笑地提醒道:“IISO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先生,自从那个【乐园】将他们的大部分起始者都吸纳走以后,光凭剩下的那些良莠不齐的促进者,并不会比我们的炮弹更有用。”
即便蠢笨如这个用钱撬开这间房间大门的商人,也只是嘟囔了几下没有说出拿钱雇佣【乐园】这种话语。
人家的分部虽然在他们城市之中也有,但现在【乐园】的人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内,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另外,从刚才开始,IISO的线路就一直处于占线状态,如果不是我们的通讯塔恰好被某只路过的原肠生物破坏了的话,就证明他们现在也可能自身难保。”
“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各位还并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剩下的八只黄道带已经分别带领着他们的原肠军团朝着不同的城市靠近了,而巧合的是,它们的目标都是和我们同等的超巨型都市。”
“哗”的一下,整个房间都被这个新出现的消息炸开了锅。
除却对于未知原因的恐惧以外,他们心中竟然还出现了其他人遇到和自己同等境遇的奇妙快感。
但快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如果接下来不找到抵抗黄道带生物的办法,他们都得玩完,不是每一座超巨型城市都有能消灭金牛座和处女座的IP第1名及IP第2名的恐怖战力存在的。
更何况身居高位的他们更明白消灭了那两只原肠生物的城市到底付出了什么,即便有着当时可以称之为世界最强的前两名起始者,为她们提供支援的促进者还有大量军队都成了那两次堪称奇迹的行动的背景板,连在故事中被提起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可不想成为那种背景板,或者说他们连成为背景板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恰好就是没有世界顶端战力的超巨型都市之一。
而随即他们立刻便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们没有被盯上?”
“他们”指的【乐园】总部所在的那座城市。
“没有,或许是黄道带们知道那里曾经死过一只他们的同类,亦或者是巧合,反正他们没有被盯上。”
这下心里更难受了。
“我们可以雇佣【乐园】的人!”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压抑的氛围,说出了一个不算是办法的办法。
你白痴么,让我们堂堂一个国家去求助一个普通的组织,还是那个组织!
虽然大家没有说出来,但他们的眼神中分明是透露着这种情绪。
“我说的是并非直接联系【乐园】,而是与那个国家名义上的“领袖”进行联系,既然是唯一“复国”的国家,而且是在国际上大吹特吹自己战绩的国家,那对我等同样被黄道带攻击的城市,进行帮助也是没关系的吧。”
一种事情换一个思路似乎就能迎刃而解,很快另一个人就为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提供了实际行动。
在一阵长长的忙音之后,这个行动宣告失败,“我们暂时无法直接联系上那位圣天子。”
“那还建立在我们城市的那个【乐园】分部总可以吧!”求生欲让所有人的大脑转得飞快,即便其中某些大脑还宛若崭新出厂,未经磨砺的一样。
大家互相对视一样,突然间都觉得这个提议有搞头。
“他们目前情况怎么样?”
“已经第一时间被我们监视起来了,目前这里被盯上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那里并没有异动。”
“很好,那就去和他们谈!”
“既然他们的分部也在我们的城市中,想必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这是为了我们国家的存亡,如果必要的话,动点硬手段也是可以的!”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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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我还是第一次觉得我们会这么受欢迎呢,曾经对我们不屑一顾的高官们一个个舔着脸说什么期盼我们的降临。”
美丽笑着看向圣天子,“这是第几位了,圣天子大人。”
白毛美少女叹了口气,“已经第五位了,想必另外三位的通讯已经在路上了。”
即便已经习惯了这些人前后反复的嘴脸,她依旧对这种情况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真是给我们出了个好难题呢,阿尔布雷希特·格吕内瓦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