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只是在悉多说完的瞬间,疾风之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桂妮薇亚也压抑着急切的心情,在兰斯洛特的安抚中等待着对方的归来。
当然不是桂妮薇亚不想直接过去,而是另外两位担心这是陷阱,即便可能性很小,他们也不得不提防。
好在疾风之王的速度的确很快,只是片刻的工夫,对方便回归了地面,并对着桂妮薇亚点了点头。
“叔叔!”桂妮薇亚开心地大喊道,而兰斯洛特只是很认真地看了眼爱子,并没有再阻止爱子,只是沉默着带着她,朝着天空的方向飞去。
在疾风之王的风之加护下,不存在音障的他们速度很快,即便以云凡的视力范围,也很快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悉多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谁所哀伤,看着身边依旧从容镇定的云凡,有些好奇地问道:“罗摩王的苏醒已成定局,您在最后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云凡瞥了她一眼,表情很平静,既没有悉多预想中的即将遇到强敌时的激动,也没有对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的担忧与慎重。
末了,云凡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是在说谁的最后,最后之王这个玩偶,还是他背后的操偶人?”
“或许对你、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最后,但对我来说,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啊。”
......
追寻着风铺就的轨道,三人已然越过高空,来到了名为卫星轨道的地方。
权能有时候就是如此神奇,即便是人类也只在近几十年才能凭借科技大爆发抵达的位置,不从之神只需要凭借天生的能力就可以轻松抵达。
无怪乎在过去的人类会将这股力量藉由名为神话的仪式将神明尽数封印其中,也很难想象那些人类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于是不从之神就此诞生,伴随着潘多拉的宠爱,凭借着亿中无一的运气弑杀神明,并在篡夺之环中掠夺神的权能,成为弑神者、魔王、地上之王,成就属于自己的伟业,而后在不知为何而诞生的最后之王的屠刀中落幕。
历史似乎就要这样不断重演,直至无穷尽的未来。
然而那些始终会有后来者的弑神者不谈,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新奇的体验,但对于永远扮演者最后之王的罗摩而言,其中痛苦与疲惫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悲剧的是,现在依旧沉睡在作为遗骸的救世神刀中,“运气很好”地在须佐之男以及自己名义上“妻子”等神(人)的运作下,得以安心沉睡上千年的罗摩王,马上就要被曾经的倾慕者找到了。
如果此刻他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的话,大概率第一句话就会是“你不要过来——”之类的话语吧。
但很可惜,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毕竟他如今只是残骸而已。
“这般浓郁的气息,果然是吾主!”甚至等不及白马停下来,桂妮薇亚便急匆匆地跳下马去,朝着那天空之上的浮空岛屿飞去。
浮空岛屿与地球之上的浮岛并无二致,只是唯独其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存在,就连组成浮岛的土也完全化作了沙粒的模样,成为没有丝毫生机的灰色。
一如最后之王的传说,在其醒来时,自身会不受他的掌控地吸收其周围整片大地的生命,造成大规模的荒芜一般,即便其沉睡时残留的遗骸,依旧保留着部分本能,即便罗摩不愿,也无法阻止。
不过没有任何植物的视线干扰,加之浓郁气息的引导,桂妮薇亚很快便找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存在——那把插在浮空岛屿中央的一把刀剑。
此刻那把神刀之上已然布满了斑驳的锈迹,也不知道是千年间受到宇宙射线与尘埃的侵蚀,还是罗摩就希望如此来隐藏自身,只是其尊贵的位格还是被桂妮维亚一眼看出来了。
颤抖着抱起残秽的神刀,哪怕被这由众神赐予的武器融合而成的最强之钢烧灼得浑身伤痕,桂妮维亚依旧不愿意放开。
“我终于找到您了,吾主啊,被可恶之人隐藏在这等虚空之中虚度如此之久,实在是辛苦您了。还请您再耐心等待片刻,我马上就让您苏醒过来。”
桂妮薇亚脸上露出不知该算是笑还是哭的表情,她在悲叹王千年的孤独,也在悲叹自己的辛苦,但又欢喜于自己的夙愿终于达成,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感受着爱子的悲喜交加,始终陪伴着她的兰斯洛特也一时间无言,又看了眼身边的疾风之王,作为曾经罗摩的属下从神,对方完全没有任何找到主人的喜悦,反倒是带着一股更加深切的哀伤。
似乎注意到了兰斯洛特的注视,隐藏于白布之中的战士依旧未曾开口,只是其眼中的哀色更甚,情感是可以传染的,神的情感尤其如此,伴随着精神的感染,兰斯洛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
唯独在此刻,再见到始终追寻的战友的遗骸之后,在注意到疾风之军神的哀伤之后,兰斯洛特降天为人时丢失的记忆才得以找回。
被众神选中的强大战士,宿命便是只能在这片大地上无止境的流浪,去执行斩杀弑神者的任务,而后沉睡,直至永恒。
不想被找到,不想被追寻,不想醒来,不想再战斗,何等深沉的抗拒,自始至终,摆在桂妮薇亚寻找主君这件事前的最大的壁障,从来都不是其他,而是被他们追寻的主君自己的意愿。
‘爱子啊,你所追寻的,原来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啊......’
但看着声泪俱下的桂妮薇亚,即便明白了一切,兰斯洛特也只能选择沉默,一如从出现开始就从未开口说过话的疾风之王一般。
这是属于桂妮薇亚的梦,一个追寻了千年的梦,兰斯洛特无法阻止。
当然,兰斯洛特着怪异的表情自然还是落在了桂妮薇亚的眼中,她只当是与自己一样因复杂的心绪而下意识的显露,并未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她的王唤醒。
带着最为甜美的微笑,她从身体中取出了一个看似由土制成杯子,正是魔导圣杯。
那是在千年前,由桂妮薇亚的前身,和雅典娜同等的大地母神桂菲法尔舍弃生命创造的容器,看似由土制成的物质,其实是由神之睿智体现出天地之理的象征。
圣杯中摇曳着无色的液体,那是吸收了千年大地之力集合而成的咒力。
【王之钢啊,请从长久的沉睡之中苏醒过来!】
【比黄金还要光辉耀眼,比白银还要澄清无瑕,那就是你,从燃烧成灰的龙骸骨诞生的灭龙之钢。那就是你!】
【救世的神刀啊,身为钢中之钢者啊,魔女之王恳请您复活!】
自然的力量开始充斥于这片荒芜的岛屿之上,平衡被打破,伴随着喷涌而出的地脉力量,浮空的岛屿朝着地面落下,即便是在不从之神和弑神者看来都有些毛骨悚然的力量正在降临。
仿佛在应和着最后之王的苏醒,其落下的天空处,被染成了火红色颜色,黑灰色的烟雾中夹杂着极速下落的荒岛摩擦大气所产生剧烈的光与热,以彗星的姿态即将落在地球上。
不止如此,就连地面之上,原本沉睡的火山也在这来自于天空的地脉之力的勾连下,开始涌动,而这,还仅仅只是最后之王苏醒的前兆,其吸收大地生命的能力还未曾展开。
“哦,就连富士火山都要喷发了啊,真是的,这般情景有时候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破坏王啊。”云凡的脸上带着悠闲的神色。
“罗刹君啊,罗摩王拥有众神赐予的盟约,在过往的历史中曾经无数次挥舞救世神刀将众多魔王歼灭,还请您无比不要掉以轻心。”
看着云凡的姿态,悉多面容严肃,用郑重其事的语气提醒道:“还请您务必不要将猿猴神君所使用盟约大法的力量与罗摩王相提并论,那只会招致败亡的结果。”
即便心中对于云凡如此轻慢的态度依旧有些不满,对他的自信很是疑惑,但悉多的目的始终和她最开始说的一样,她只希望罗摩王能获得永远的安眠。
而面对这等“规劝”,云凡只是这么说道:“知道了。”
视线投射于天空之上,落下的浮岛已经临近,而云凡也看到了那倾倒后,露出来的位于岛屿中央的刀剑。
随后,一只苍白的手掌凭空出现,握住了锈蚀神刀的刀柄处,随后一道虚影完全浮现,那是有着一头苍白色头发,肌肤苍白,容貌秀丽的美男子。
身穿朴素的蓝色风衣和长裤,外面套着白色的大衣,一如其属下一般,即便在遮掩一下,依旧流露久经沙场的精悍气质,顺便还带着一股难以掩盖地疲态。
那是无数次重复同一件事情之后所不可避免的厌倦与反感,当手握在神刀之上时,明明他更应该会如同一般钢之神一样流露出对自己武器的爱惜,偏偏却像是在触碰什么厌恶之物一样皱起眉头。
“身上的咒力,即便没有开启盟约大法也如此强盛,这个时代,又来了怎样麻烦的家伙么。”这么自言自语着,战士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别在腰间,终于开始打量起了周围。
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桂妮薇亚那几欲占满所有视野的笑脸之上,那笑容实在是太过有感染力,以至于他也笑了出来——虽然这笑容看起来颇为复杂与悲哀——并问候道:“久违的再会,真是好久不见了啊,白之女神。”
顺带着还朝对方行了十分标准的战士之礼,桂妮薇亚只是流着泪摇头,什么都没说。
“想不到千年之后的还会有再会的机会,好久不见,吾友。”
蜂蜜色的女神在战友面前褪去了兜帽的掩盖,露出真容,罗摩亦是勉强地笑了笑,“的确,想不到还能有再见的机会,枪之女神。”
最后他看向了刚刚揭下面具、正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疾风之王,“辛苦你了,哈奴曼。”
这里面既有对对方并未提前唤醒自己,让自己得以享千年安静的意味,也有对方能在前年以后依旧陪伴自己一同进入战场的道谢。
哈奴曼依旧恭敬地摇了摇头,而后起身,似乎已经习惯了沉默,无论何时。
“好了,应该可以了吧,让你们在这般人类都有灭亡危机的时刻,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来打招呼,想必你们应该都挺满意的吧?”
“什么时候——”除罗摩王之外的三人猛地一惊,那正是应该还未与地面的那位云凡王的声音,在瞬间的搜索间没发现对方的踪迹,他们也不忘提醒罗摩这位明显带着别样目的的弑神者的信息,“请小心,这是最后一位,也是最麻烦的魔王的——”
然而罗摩并未对他们的话有何反应,他的视线只是紧盯着地面的方向,他当然不是在听那个声音的来源,而是在注意其他什么东西,“小心,攻击已经要过来了。”
这么说着,他那内敛到极致的气势猛然爆发,本就极度不稳定的浮岛发出不堪重负的shen吟声,随后干脆利落的破碎开来。
而近乎同一时间,红色的能量激流自地面喷薄而出,恍若汹涌的江河逆流而上,伴随着地上人民祈祷的声音,朝着天上的“灭顶之灾”冲刷而去。
就像是对这位最后之王无数次无节制抽取大地生命的控诉一般,爆发的力量带着炽热的愤怒追上了即将落下的“流星”,似乎要想连带着其中的乘客一起,推向远离大地的方向。
于是,在这一天,几乎所有富士山附近的居民都看见了,那骤然升起的,击破层云,照亮整片城区灼炎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