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云凡来了兴趣,“我原本不相信你之前所说的官方和寺庙定期发觉民间人才的说法,但现在我有点相信了。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不过您有兴趣听听的话。”虽然极力控制,但千爷爷故作平静的语气之下依旧埋藏着无法压抑的恐惧。
“那个时候的我们实在是太过于傲慢了,我们只认可我们相信的事实,并且一再认为自己有着能超出自己天赋的才能,在拥有享受命运馈赠的同时,应该获得更多。”
出于云凡的意料,怪不得这老家伙知道得这么清楚,闹半天也是参与者之一。
“于是我们开始做实验,最开始的时候是从尸体身上提取‘眼’并植入在活人身上。虽然前期确实有一些损失,但大部分都是因为移植操作的失误造成的,在熟练了哪项技术之后,成果出现了。
“我们之间的某一个人率先利用植入更高等‘眼’的方式看到了他本看不见的东西,就连之前还因为‘见识’而停滞的实力也有所提升。”
“于是,我们更加疯狂了。”
“......更高等级的‘眼’素材不够,那就用更多同等级的‘眼’一同植入身体内;同等级的素材也不够了,那就开始将素材的来源从死人身上转到活人身上,反正有天赋但没成长起来的人那么多,我们暗中带走一些无权无势的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
“那个时候的官方组织么?很可惜,他们之中确实有人想要阻止,但我们早已将部分的技术成果共享给了更高层的人,所以他们无法给我们造成威胁,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阻力都没能带来。”
“大量的实验似乎都很成功,我们似乎找到了解除我们的天赋上限的方式,虽然代价有那么些多,但当更高层的人乃至他们的庸碌的后代都开始享受这项实验带来的好处后,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敢在意那些被作为实验素材的人的下场如何了。”
“我们就仿佛是战胜了宿命,甚至能够将命运把持在手中了一样,在不断涌现出来的成果还有赞美声中,忘却了埋藏在实验之下的森森白骨还有凄厉的怨恨。”
“仿佛是一场狂人和权力者的狂欢,我们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我们刻意忽略了,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人,我们想要获得更高级的‘眼’,为了看清楚更多,更深层次的东西。”
“但当我们真的‘看见’时,我们真的有能力处理那本不属于我们该触及的力量么?”
“起初是第一个从活人身上提取眼球的受益者不明不白的死亡,要说有什么特意之处的话,那大概就是他的眼睛没有了。但我们并未太在意,毕竟在那个年代,死亡本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最多也只是认为有和我们怀有相同目的的人想要窃取成果,这种事情之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只是这一次那个人落单让人得手了吧。”
“将事情上报给权力者去处理吧,他们会保护我们的。”
“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死亡,之前得意的时候有多喧嚣,死亡的时候就有多沉默,当我们开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死亡的气息已经开始蔓延开来了。”
“狂欢之后的恐慌,开始初见端倪!”
“之前的追捧和狂热开始反噬,害怕死亡蔓延至自身的权力者们命令我们全力查找那些人死亡的原因,但无论我们如何搜寻,却都没有办法找到将那些人杀害的凶手。”
“我们一直将所有的目标锁定在活人的身上,因为在那个时候的我们所能接触到的最高等级的鬼物,也不过是有一些自我意识,但行动依旧会受到限制的等级罢了。”
“难道不是之前那些被我们当素材的人的亲人的复仇,还是说有哪些隐藏起来的对我们抱有敌意的人动手了,亦或者是其他不想让我们这项技术得到突破的强大势力的手笔?”
“我们不断找寻着可能出手的人或者群体,似乎也颇有成效,找到了一些暗中心怀愤懑的人以及间谍,但当我们满心欢喜地将他们押送到监牢拷打的时候,死亡的时间竟然开始以更大的规模,更快的速度蔓延了。”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死亡的目标还能被我们统计为使用过带着怨恨死去的活人之‘眼’的人,那之后的一切就乱套了。。”
“就仿佛无差别但有目的的杀害一样,无论是身在旅馆还是自己戒备森严的府邸,无论是使用的是资源捐献的亦或者是强行掠夺来的‘眼’,无论身边有多少人的簇拥与保护,只要移植过‘眼’的,身上的‘眼’都会爆裂,随后在满脸的惊恐中望着天上,口中念叨着‘眼’死去。”
“我们是真的害怕了,自诩为见惯了鬼怪的我们的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的那样简单,追寻本就不属于我们的力量或许真的会遭到反噬。”
“然后你们就挖了自己的眼睛?”云凡云凡望着千爷爷因没有眼球支撑而有些凹陷进去的双目,没来由地问道。
他无所谓那些家伙的死亡前有多痛苦,亦或者看到了什么,只对这个事件中所隐藏的某个东西感兴趣,而随着千爷爷的描述,越来越多的资讯也让他觉得自己离那个东西越来越近了。
“是的,被逼至绝境的人是疯狂的,也是盲目的,‘既然是因为移植了‘眼’才遭遇这样的事情,那将身上的‘眼’摘掉就好了吧。’这样的流言不知从何时开始,在移植了‘眼’但依旧生还的人群之间流传。”
“于是另一场血淋淋的,盛大的实验开始了,之前对自己身上即将获得‘眼’时有多欣喜,现在对身上的‘眼’就有多恐惧,那已经不再是能带给自己更高力量的通行证,而是被索命的阎王帖。”
“白痴,沾染上了‘因’哪有那么好解决,这些人盲目地动作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吧。”对此云凡只觉得可笑。
“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在那些人以为摘掉了‘眼’就安全了以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可以想象之前那场所谓的“闹剧”到底发生了怎样恐怖的事情,以至于这位面对云凡都能娓娓道来的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人回想起这件事,就开始颤抖。
“之前那些获得了‘眼’的人的死法是伴随着身上‘眼’的消失恐惧地死去,而接下来这些主动摘掉了‘眼’的人,则是浑身都被长满了‘眼’,就连嘴里也因为长出了大量的眼而被迫裂开,形成了一个可怖的弧度。”
“没人知道他们死前经历了什么,但光是听到那副场景的描述,已经足以让我们肝胆俱裂了。”
“之前抢走的在此夺去,现在舍弃的强塞给你,还真是,有趣的鬼神啊......”云凡突然莫名地朝天空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房屋的遮蔽,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以至于他一度笑了起来。
在天空之上,已经没有了蓝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海,其中不断有什么黑白相间的东西浮浮沉沉,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一大团由无数眼球组成,周身满是血液粘连而成,一眼望过去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当场暴毙的奇异生物。
“您果然,也知道那个的真身么。”千爷爷的心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但随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摇头笑道,“也是,毕竟是您这种级别的‘鬼神’,如果不知道那个的话才奇怪吧。”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按理来说当你看到甚至因为知道它而被它注意到的那一刻,就应该死掉了吧,还是说你们最后找到了应对它的方法?”云凡并不回应,反问道。
“哪里有什么应对的方法,所有被那个盯上的人都会死去。”千爷爷露出认命的表情,“我能活到现在也只是因为友人在死前将老夫身上的‘因’取走了,让其自身的死亡顺序排列在我之前,再加上他所使用的转生之法,让死亡序列在他那里停止,阻挠着我的死亡序列的降临,让我得以苟延残喘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取走了你被那个东西注视的‘因’,也就是眼睛,虽然按照道理来说你们都会一同死去,但至少死亡的顺序变成了先是身上沾染更大‘因’的他,然后才是你。接着利用他本就会使用的转生之法,在自身处于生死叠加态的情况下,致使死亡的顺序在到底你身上前,就停留在他那里。”
云凡一边说着,目光从对方的眼眶出划过,“怪不得你会在失去双目的情况下看到我,这么多年来的侵蚀,即便是有你那个朋友手段的保护,这么多年与那个东西的相连,虽然只有一丝,而且你还看不见,但你依旧在不可避免的被拖入更高或者说更深的层次。也不知道该说是对你逃过鬼神诅咒的恩赐还是惩罚。”
谈及最后,云凡的语气倒是兴奋起来了,“怪不得你会一直在这里等待着那个人,光是听到我就很想见一见那个人了。”
“他的确是不世出的天才,我也很感激他。”听到云凡赞赏友人,他也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要说天才,或许你们那群人也能称得上哦。”云凡又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那个玩意儿,对方当然也注意到了云凡的注视,尤其是云凡还处在与对方有连接的千爷爷身边,但当它身体内鲜血四溢,咕噜咕噜乱转的眼前尽数转向盯着云凡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云凡背后浮现的巨大虚影却让它默默地将目光转了回去。
被谋夺的恨意、被限制未来的痛苦、看到了新世界的狂喜、想要掠夺更多的贪婪,各种情感与欲望在无数眼睛中流转,并不断膨胀出新的眼。那个东西就这样隐藏在高天之上,深潜在深海之下,吸食着这样的情绪,不断成长着。
“那个东西,到底是因世界的责罚产生的,还是被你们共同‘造’出来的,还不一定呢。”
如果是后者,那之前和千爷爷一同共事的这群人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罪孽深重,但再加上一句偏离了正途的天才还真不为过。
虽然如果早知道后来的事情,他们或许根本不会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被称为天才就是了。
“我说,老头,来做个交易吧......”抛去脑海中的思绪,云凡朝千爷爷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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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子,我们该回去了。”如果说第一次遇见云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那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同龄的具有同样经历的女孩子,就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两个相见之初寡言少语的少女,竟是在这一小段的时间里,就能够聊的热络起来,也不得不赞叹女孩子之间友谊的趣味性了。
“诶,这么快啊。”见子似乎还有些不舍,一旁的秋乃也诺诺地张了张嘴,但更懂得顺从的她看了看千爷爷,什么也没说。
“傻瓜,又不是一直离开,你明天还要上学的吧,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吧。”云凡笑骂道,“之后的周末你都可以过来的,而且很快就是暑假了,你喜欢您的话也可以常住。”
“更何况有关于咒术方面的东西,你也需要进行学习的,希望你之后还会对这里保持现在这样的热情。”
云凡说话期间,千爷爷也笑着朝见子鞠了一躬,看起来格外和蔼可亲,但见子总觉得对方脸上的笑容有些讨好。
“好吧。”见子对云凡还是保留着高度的依赖感和信任的,见云凡这么说了,倒也没有纠缠,很懂事地便随着云凡向千爷爷以及秋乃告别后,离开了。
“千爷爷,她就这样走了?”黑泽主持有些茫然。
那,总寺那边的人来了怎么办?
“我会处理的。”千爷爷的话让他闭上了嘴巴。
千爷爷只是依旧望着见子消失的方向,心中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以鬼神作为契约对象,真是不敢想象的道路啊......夜光,或许比你更恐怖的天才已经出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