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
莱尔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神都之中绝大部分人类，大概不是奴隶就是肉人，
只有少部分特别优质的食材，托庇于这个身份之下得以存活。
但高级食材也是食材，但也要定期贡献出血液，并随时有被放弃的风险。
他来到广阔的神都才多久，仅仅是在外围，对于神都贵族的优雅、以及食材的地位已经感受得非常深了，
走在神都街道上的时候，时不时有隐晦的目光扫过他们这一群人。
“你是不是看她这么漂亮…”
希雅脸色有些奇怪：“所以才会觉得她有些问题？”
别的不说，直到现在才发现，以各族共通的审美来看…
她的脸颊上有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乍隐乍现的样子。'
莱尔点点头：“有一定原因吧。”
“她说了自己是高级食材，是要被献给那些贵族的。”*
希雅想了想：“这倒是好解释，美貌也会给吸血的过程增加某种愉悦感吧？”
她倒是觉得问题不大。,
姐姐也曾经说过，神代是比后神明时代更加残酷的时间区。
“怎么了？”~
希雅偏过头：“这倒不像是你的性格，在花园的时候，你对罗莎不是也伸出了手吗？”
莱尔摇摇头，_
以希雅的剑圣之路和银月意志来说，冒险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同为人类的她随意出剑救下，其实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直隐约有点警惕。~
希雅：“偶偶不是也说她没有问题吗？”
莱尔眼神一瞥，沉默良久：“或许吧…总之我有种奇怪的预感，我们这一行，就与她攸息相关了。”.
希雅有些诧异：“万一真的只是一个流落到我们面前的普通人呢？
莱尔揉了揉额头：“不知道。”
希雅摇摇头：“你不是一直追求完美通关吗？五十层之上可没有什么击杀领主通关的设定，想要继续往上走…必须得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名字吧？”
属于你的传奇又在哪里呢？
在月下的时候也是，现在也依旧是这样。
他更多考虑的，反而是自己的伙伴。
“莱尔，你的成神之路很困难，所以得需要一些野心。”
希雅拍拍他的肩膀：“以你的能力、你身邊身邊的夥伴，目標就應該直指神都最核心的地下皇城，站在神代每一個時間區的最高點才對。”
小公主的話其實說的沒錯。
冒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就是為了鑄就個人的偉業嗎？
就像姐姐一樣，為了鑄就先手無敵的傳奇，她無時無刻不在挑戰著五十層之上的強者。
只是不知道萊爾的道路到底是什麼……
從花園來看…救世主嗎？
還是傳說中的伊修加德之王？
萊爾嘆了口氣：“可我的學者本能給出的提示，似乎直指那位鮮血君王…”
學者這個職業，在伊修加德的高層佔據重要地位的原因之一，就是學者本能的存在。
成神之路沒有固定的什麼任務和路線，不是一路升級打怪。
而學者本能所看到的某些畫面，某種意義上，可以反過來成為整個冒險團前行的目標和任務，而不是像無頭蒼蠅一樣的亂轉。
希雅：“什麼？”
“我最終要把劍刺進那位血皇的身體里。”
學者本能給出的提示，雖然不清楚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但他一定會去做這件事。
希雅有些詫異。
他們已經真正認知到神都是多大的城市，之前涉足的只是區區一隅罷了。
城市裡本身就有很多種地貌，有山有河都不稀奇，很多區域地廣人稀，還很荒涼，本身還有一些特殊種族居住。
這還只是神都的一部分，真不知道總面積究竟有多大。
如此也可以看出…
那位神都之王必定是真正的傳奇。
“那就去做。”
希雅臉色有些興奮：“所以我們是要去刺殺那位鮮血君王？”
那就有意思了。
萊爾無奈搖頭。
那麼理由呢？為什麼他一定要刺那一劍？
他看著遠處的女人，微微皺起眉，
眼下，心裡的這種警醒和謹慎，其實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來源。
外貌、身體上來看，是普通的人類。
偶偶的褻瀆也無法發現問題。
或許是記憶或者本性被清洗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
萊爾：“希雅，這件事我來處理吧，我會嘗試在她身上獲取一些信息。”
希雅點點頭，轉身前往篝火旁邊。
“抱歉，劍士大人。”
一直等待的女人深深鞠躬：“是給你帶來困擾了嗎？”
希雅搖頭。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偷偷看了一眼遠處的萊爾後。
她深深地鞠躬：“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劍士大人…”
不知道為什麼，希雅心裡隱隱約約有些不爽。
怎麼搞的好像她是救世主，萊爾是那個趕人走的惡人？
女人堅定的搖搖頭：“我看得出來，他不喜歡我，是劍士大人執意救下了我。”
“這個暗夜之城裡，會對食物表達出善意的人很少…”
她感激的說：“更不會有人從血族手下救我…劍士大人，您擁有一顆最美麗的心靈。”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遠處的萊爾：“但看得出…也許我的存在會為您造成困擾……”
這也是神都大部分族群對待擁有食物標籤的個體，所持有的態度。
她能理解萊爾的做法。
希雅：“……”
明明她很感激的在誇自己，但希雅總有種被人說媳婦不是的感覺。
雖然事實上…萊爾確實不喜歡她來著。
她很敏感，能夠感受到其他人的不善。
萊爾全程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但似乎眼神和神態都被看在眼裡。
希雅嘆了口氣：“你不要覺得他表面上看起來對你不友好，但實際上他是我們團隊里最心善、最有擔當、也最負責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我未來的媳婦…總之心裡不能說他的壞話，知道了嗎？”
女人愣住，
她看了眼遠處拉著萊爾手的艾米莉亞：“可是…他好像並不喜歡您……”
“……”
希雅冷冷的哼了一聲：“他是個傲嬌，你看不出來嗎？”
沒錯！
只有我看出來了！
萊爾就是個死傲嬌！
女人：“......”
劍士大人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可是…
他看起來就是更加喜歡其他人的樣子啊…
“你懂什麼？”
希雅看到艾米莉亞又偷吃，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他就是關心別人卻不願意說出來，喜歡嘴硬。”
“他的性格就是變扭成這樣了，所以我這種正直的人才不如她們幾個壞女人的，聽明白了嗎？”
女人沒聽懂。
關心別人卻不願意說出來？
這又是為什麼？
許久之後，一個腳步聲在她身邊站定。
“食材小姐。”
萊爾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指著頭頂的偶偶：“不要試圖在我面前撒謊，她能察覺到。”
偶偶笑嘻嘻的揮揮手。
“我有名字，叫...”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萊爾搖搖頭，_他伸手從希雅的腰間，拔出了她日常的佩劍，隱隱光亮彷彿是劃過的流星，
“你，你幹什麼？”
她驚急之下，怒啊了一聲，
明晃晃的銀劍架住她雪**嫩的脖子，
萊爾放眼望去，只見她小口不斷喘著粗氣，
她气恼着，手指紧紧抓住身上的衣服，那长剑却无丝毫回收的意思，雪**嫩的颈脖顿时挤压出一条窄窄的纹路，血渍隐现。
食材小姐紧咬着嘴唇，狠狠的望着他，美目中冰冷一片：“剑士小姐救了我，但我也不是可以任你欺侮的！”
莱尔眯起眼睛：“那你可以离开了，就现在。”
“不可以！正是因为剑士小姐救了我，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如果你不信任我，明天就可以把我交给神都的血族执法队！”
“但是我绝不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
莱尔皱了皱眉：“你本来就是逃出来的，现在让我们把你送回去？”
她有些急迫的样子，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血族对逃跑食材的管控和惩罚都非常严格，我如果现在离开了，一定会连累剑士小姐的！”
希雅愣了愣，哑然。
偶偶摇摇头：“没有撒谎。”
莱尔冷冷的看着她：“知不知道怎么进皇城？”
她柔美的身子蜷缩在地上，脖子上驾着一柄长剑，脸上的神情却是坚毅刚强，深邃的双眸中泛出淡淡的光彩，带着异域风情的美丽面颊充满了倔强。
但在停顿了半晌后，她还是开口道，
神都的地底下，是另一个黑暗世界，总共有三百多条输送食物的密道，有的互相串接错综复杂，有的毫无窒碍直抵神都的地下皇城，有的早已坍塌荒芜、不被记忆。
密道的数量如今还在持续增加，膨胀到连血族本身都无法清楚掌握的地步。
那才是真正的神都。
表面上繁华和平、各个种族生活的神都，不过是血族用来饲养食物的假象而已。
莱尔点点头：“知不知道怎么去。”
想要搜集信息，对这个时代产生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认知，他就不能一直在外围打转。
“只知道几个入口…”
她摇摇头：“我作为食材被送进去过……”
偶偶点点头：“没有撒谎。”
三日后，
地下通道，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那气味来自地上黏腻的黑色胶状物质，还有墙上到处涂开的深红色痕迹，血族颇有用意地在地上刻挖出的小沟渠，也塞填了腐烂不完的血肉。
隧道的墙上，每隔好几丈才有一把油火烧着，更增妖异的气息。
十台手推车喀喀经过，上头一百多个被当成货物的婴儿哇哇啼哭着，血族士兵一边聊着听来的一些闲话，一边将这些新生儿往皇城核心推去。
“听这些婴儿一直哭啊一直叫的，肚子好饿啊。说起人啊，就只有婴儿跟女人的肉可以和着鲜血一起吃进肚子里……”
“别提了，上次我忍不住偷吃了一个婴儿，结果被发现，差点没被活活打死，还是认清一点好，上头要吃的，一个也不能少。”
这些血族士兵每到一个隧道岔口，就会遇到从其它隧道运来的手推车或囚车。
囚车关禁着许多衣不蔽体的人类，有男有女，有的脸色仓皇惊恐，有的两眼呆滞无神，最多的是浑身战栗，有些体弱的小孩昏昏欲睡地发着高烧，但也没人分神照顾。
越接近皇城核心，一起推送“食物”的血族士兵越来越多，交谈的声音也就越热烈，好象嘉年华的气氛。
“还挺热闹的嘛。”
希雅站在阴影处，手压在剑柄上，嗡嗡作响。
她的耳朵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蓝色水晶吊坠。
“这次无需太过深入。”
莱尔的声音从中传出，他缓缓地说：“谨慎一些，不要怀疑我的判断，我总觉得来到神都之后…我们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希雅：“因为什么？血液？”
莱尔顿了一会：“不知道。”
按理来说，搜集情报的事情苏做更加合适。
但是地下通道太过复杂，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苏的正常对敌能力让莱尔不太放心，所以最终还是选择希雅前往。
希雅繼續前行，前方的視野開始寬闊起來，
一個個站口上，十幾個面黃肌瘦的女孩，每一個都好小，
希雅目測沒一個超過十四歲，蓬頭垢面，赤裸裸的身體上爬滿了被反覆鞭打和被吸血的傷痕。
她們目光木然，全部都看著希雅。
希雅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一根根都豎起來了。
“看到很多小姑娘…她們被送進去以後，都是要被吃掉的吧？”
希雅皺起眉：“而且…全部都是人類。”
人類在神代…居然有過這麼一段歷史嗎？
“希雅，把握時間離開那裡。”
萊爾慎重提醒：“我們現在只需要搜集皇城和鮮血君王的信息即可，不要節外生枝。”
當然啊，眼下當然要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麼噁心的地方。
希雅可不是自以為正義使者的那種人。
矯情又虛偽。
我們只是路過這一層的冒險家…
古往今來這麼多冒險家，不也都沒做什麼嗎？
冒險家紛雜無定，來自凡世，和血族其實本質上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只追求自己的成神之路。
正如羅莎所說…
某種意義上，大部分冒險家高傲自私，會把一切搞得一團糟。
這個世界的死活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而其中最爛的，就是在說我這種自稱劍聖的人啊…
“嗯，我會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希雅深吸了一口氣，摩挲了一下劍柄：“萊爾，這裡讓我很不舒服。”
那些女孩緊緊的盯著希雅。
“我不會停下來，也不會回頭。”
希雅不自覺對著她們道，隨後慢慢闔上了自己的風衣。
萊爾嘆了口氣：“希雅，去之前跟我保證過什麼？”
“萊爾…”
希雅：“她們看起來甚至還不如芙洛大…身上全部都是被吸血的痕迹…甚至還有…”
希雅看著她們赤身裸體的樣子，默然。
萊爾的聲音有些無奈：“所以？”
小公主…
絕對是整個冒險團里最欠揍的一個，
嘴巴很壞，態度傲嬌，心思隨時變來變去，每次都說冒險的時候聽話，關鍵時刻又常常耳朵閉閉、心不在焉，
以前，自以為漂亮就可以霸道任性不講理，一點都不可愛，
現在，本質上還是任性的。
真的，一點都不可愛，
是那種除了漂亮絕對不可能惹任何學者喜歡的笨比劍術師。
但…
說句公道話，這個冒險團里除了萊爾的所有人，看到人肉倉庫里，那十幾個連胸部都還沒發育的小女孩被鏈起來當畜生一樣對待…或許都會做什麼。
希雅抿了抿嘴：“萊爾，我……”
作為劍術師，看到這種情況都能離開的話…
她練劍的意義又在哪裡？
“別多說廢話。”
萊爾嘆了口氣：“帶她們走，但必要的時候，保證自己的安全離開，千萬不要在地下通道出劍。”
希雅用力點頭：“好。”
隨後，十幾個女孩全都迅速站了起來，手牽著手，彼此點頭。
希雅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回身慢慢走出去，
她抱著複雜的心情在錯綜的食物區里原路返回，遠離噁心的貨櫃區。
萊爾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對於這個情況…他確實沒有什麼好說的。
希雅是以守護為名的劍術師，如果希雅真的帶著十幾個少女逃了出去，那麼救也就救了，這種舉動對希雅的火焰燃燒和意志的磅礴也有好處。
就怕…
隨後，吊墜里傳來某些混亂的聲音，
“劍術師的味道？居然有冒險家溜進來了嗎？”
“冒險家的血一定比這些軟趴趴的嬰孩要甜美得多。”
“是啊，最好是慢慢切開她的大腿，一邊欣賞這個自以為勇敢的人的嘴臉，再一口一口喝乾她的血……”
萊爾非常無奈：“丟下她們，直接走吧。”
你真的是豬啊…
希雅啞然了一會。
她用力抽了一下腰間的劍，但是似乎受到了什麼限制，沒有拔出來。
“你在我的劍上做了什麼？”
權威的動用消耗非常大，所以自她的雪月花變成權威后，萊爾給她做了新的配劍，用以日常的對敵。
萊爾：“早就想到這種情況了，怕你衝動，所以給你的新劍加了某種限制。”
“沒有我這邊的同意，你拔不出劍的。”
希雅愣了一下。
“萊爾，我們冒險的意義是什麼？”
希雅抿著嘴說：“不就是沒有遺憾的做到某些事情嗎…以我的角度來看…她們也是人類吧？為什麼一定要被當作供給生存和玩耍的食物…或許這也是血族最終會消失在歷史上的原因……”
如今的凡世，不存在這樣的種族。
“希雅，你冷靜一點。”
萊爾認真的聲音傳出：“我不反對你想做些什麼，但是如今的信息太少，我們對皇城一無所知。”
“我知道你的性格，但這種大義我不要。”
希雅默然了一會：“那她們會被玩弄，吃掉？還是說結果好一些，最後只是被吸血，能夠活下來？”
萊爾冷冷的說：“我只關心能不能帶著你們一直走下去，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他的語氣突然有些嚴厲：“希雅，我以搭檔的名義，命令你立刻回來。”
希雅好像察觉到莱尔很生气。
其实…也在预料之中。
莱尔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伙伴非常好，甚至拼了命的也要把自己的伙伴和爱人留在身边。
但她们这些享受着温柔的人似乎忘了…
莱尔本质上是一个理智到恐怖的人，特别是在面对伊修加德的时候。
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伙伴、自己的冒险团。
“听我说。”
莱尔声音再次沉了一下：“我喜欢你的选择，我也为自己拥有这么一位剑术师而自豪，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话。”
希雅低下头，
那恐怕今天自己的剑是怎么也不可能出鞘的了……
小公主看着对面的血族士兵，突然愣了一下，
她说道：“那个吸血鬼说要**我十次，然后再吸我的血。”
水晶对面的莱尔声音突然卡住，默然了很久，
希雅竖起耳朵：“他还说要把我送进皇城，供那些贵族日夜玩耍。”
“还要让我给他们生血族小宝宝，每天都生，一直到生不动为止。”
希雅的声音大了一些：“他们的眼神都好像要把当场我扒光了一样…好恶心……”
吊坠里的呼吸似乎重了一些，
希雅最后听见的是一声不知含义的叹息。
随后，水晶直接黯淡了下去，
莱尔挂断了。
紧接着，希雅听见腰间的剑鞘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新的配剑，弹出一寸。
希雅看着腰间出鞘的长剑，愣住了，
许久，她终于噗嗤一声笑起来：“都说了你是个傲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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