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魔力越来越衰落,
天平缓缓倾斜到了一个几乎触底的角度,终于停滞了下来,
老人身上的光芒逐渐黯淡,
随后,她的脸颊也逐渐虚幻了起来,
莱尔的手缓缓落下,他感受到了极其剧烈的、来自另一条命运线的吸力。
变身魔法的波动在缓缓的减弱…说明它在逐渐稳定,
但是……
为什么依旧无法让属于另一条命运线的某种可能,彻底变成现实,
两个芙洛能够共存,从根本上,存在一种极其剧烈的偏移。
还差了什么…
命运线…'
莱尔怀里的水晶球,绽放出光芒,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永恒命运之地,*
蕾菲亚静静地看着属于少女的那条、在浮动和流转的命运线。
“莱尔,你知道命运线这种东西的本质是什么吗?”,
莱尔抬起头,
芙洛的变身魔法,在逐渐稳定下来以后,少女能够在天平上,保留很小的一个刻度。~
这也导致命运线开始剧烈的波动。
蕾菲亚笑了笑:“只是一种分支的可能性?还是一个真实的世界?”_
莱尔默然了一会:“我相信…是真的。”
“谁知道呢?”~
蕾菲亚随意的说道:“普通人相信命运,是因为其不可预测,预言者相信命运,是因为其不可控制…不论你怎么工于心计的安排、谋划,都是如此。”
蕾菲亚停顿了一下:“不过,据我所知,在有些时候……命运本身,也是会被改变的。”.
“改变?”
莱尔轻轻的叹气:“被干涉之后的命运,还是命运么?”
“说不定它注定被干涉呢?”
蕾菲亚笑了笑:“命运向来有很多解释。”
不过究其本质的话……
两条命运线一旦碰撞在一起,便注定有一条会被压垮。
这也是为什么,变身魔法一开始会彻底吞没小猫崽子,而此刻…即使变身魔法已经稳固,依旧无法彻底让她们共存。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在自我纠正,排除不必要的后果。
“人总是不知满足的,对不对?”
莱尔缓缓的说:“我相信…它会站在赢家那一边。”
“我不喜欢这个说法。”
蕾菲亚眯着眼睛:“但是…你不一样。”
“如此繁多的命运线上,你却是绝对的唯一。”
或许…
他的出现,本就改变了这个世界。
蕾菲亞:“換句話說,你的到來,就是命運的選擇。”
沒有什麼是憑空出現的,
“這個世界上所有來自命運的饋贈,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蕾菲亞微笑的歪著頭:“你沒成功,就說明籌碼不夠。”
那麼,萊爾,
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將她從另一條命運線中留下來呢?
萊爾終於伸手拽住了那條命運線,
其中,有一條小小的絲線,在緩緩的浮動,
萊爾彷彿能透過遙遠的距離,看到那個虛幻的少女,
“你確定嗎?”
蕾菲亞微笑:“你如果再進行干涉,來自命運線的糾正,將會以更加兇猛的姿態,落在你身上。”
萊爾沒有說話,
在這個時刻,他感覺自己好像在同一瞬間變成了數十個、上百個、千萬個,
同一時刻里沉浸在無數變化的人生之中。
命運線中無數的人生,湧入他的腦海,
足以將任何腦域擊穿的洪流吞沒了他的靈魂,
拉扯著他,向下墜落,落入了每一條瘋狂擴展的分支之中。
看到了、體會了、見證了千萬個自己。
在這連焚燒和凌遲都難以比擬的痛楚之中,
萊爾輕輕的說:“所以…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承受著這種痛苦嗎?”
蕾菲亞沒有說話。
眼睜睜的看著那條屬於少女的絲線,被萊爾緊緊的握在手裡,
隨之而來的,是整條命運線無比劇烈的糾正。
他的身後,
真理圓環在一瞬間就開始浮現,
“一個半神而已……”
蕾菲亞眯起眼睛:“真的能夠支付這種代價嗎?”
而且…為什麼他的真理圓環…有那麼多的裂痕……
萊爾緩緩的說:“就算會失敗,我作為哥哥…也要做到能做的一切,這樣即使在離別的時候…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
他伸出另一隻手,緩緩的放在自己的真理圓環上,
這代表著學者半神的標誌,自凡人踏入神明領域的象徵。
其實自踏入半神起,他的真理圓環就經歷了無數次的碎裂,
花園、精靈之森、雪月花的重塑、聖光階梯……
而這些裂痕,始終停留在那自虛空中緩緩轉動的雙層黑色圓環的表面,
真理圓環的碎裂,是無法修復的。
萊爾撫摸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痕,
這應該是所有學者半神中,最醜陋的真理圓環了。
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在這一瞬間,緩緩流轉的圓環,戛然而止。
如同瓷器碎裂般的聲音響起,
隨後,圓環於無窮無盡的黑洞之中,徹底炸成了粉碎。
無數的光芒,開始瘋狂的流轉。
蕾菲亞突然陷入了沉默。
並非是接下來還能修復。
近乎荒謬,近乎不可能理解的選擇,
真理圓環破碎后,將無法再向下繼續推演。
“這是你的選擇嗎?”
蕾菲亞嘆了口氣:“其實…你不適合做智慧的信徒。”
如此珍貴的真理圓環啊……
這代表著…萊爾所擁有的一切……
任何學者…都渴望得到的瑰寶……
就在黑暗消失之處,
真理圓環的碎片,如同星辰一般在黑洞中緩緩的旋轉,
他們緩緩的旋轉,展露出自己最後的輪廓,
來自命運線的龐大壓力,擠壓著圓環的碎片逐漸變成粉末。
但它們依舊在散發著某種如同幻想般的光芒。
蕾菲亞搖搖頭:“智慧的信徒救不了所有人,因為我們並不代表著希望。”
萊爾劇烈的咳嗽了一聲,能夠感受到自己腦域中彷彿有一顆一顆的釘子,在狠狠地紮下,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他就一直力所能及的在做著自己的事情。
真理圓環每一次的碎裂和破損…
他都沒有後悔過。
萊爾看著那條再次開始掙扎的命運線,臉色不舍。
虛幻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微微睜開湛藍色的瞳孔,
“那麼…希望終究會發芽的。”
萊爾的背後,似乎傳來了一陣柔和的話語,
隨後,黑洞中的世界劇烈的動蕩。
有什麼隱藏在最深處的東西,被喚醒了。
在圓環坍塌的核心之中,
突然有一抹微弱的金色光芒,開始緩緩的閃爍,
那些屬於圓環的碎片,圍繞著瑰麗的閃光,緩緩旋轉,
金色的葉子,緩緩落下,
隨後開始生根,發芽,
像是匯聚了世間一切美好的祈願,
最後,
一本厚重的書,從金色的光影之中跳動出來,緩緩展開,
無數書頁翻動著,最後停留在卷初的一頁。
無數被碾壓的圓環碎片,開始圍繞著瘋狂的旋轉,
無窮盡的奧秘和定律在之中流轉。
最終,它匯聚成了一支黑色的羽毛筆,跳躍在書頁之上,
自顧自留下一道漆黑的字跡,
由真理所出寫,希望所刻錄的新事象。
【空想和希望,自命運的無窮變化中,再度重逢的可能】
蕾菲亞怔了怔,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永恆命運之海的上空,那緩緩垂下的金色光芒,
為何他的真理圓環之下…
會有希望的嫩芽?
在那一刻,金色的光芒,柔和的覆蓋了萊爾的背後,
一點點的從虛無中在再現,向著天穹升起,
彷彿令孤獨的太陽不再寂寞。
蕾菲亞抬起頭,瞳孔中倒映著璀璨的光芒。
创造出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空想,营造出了不应存在的希望,
“只是一片树叶,居然也能发芽的吗……”
仿佛自无数的命运线中,传来了无奈的叹息:“种花的,那可是我的崽啊…”
金色的光芒浮动了一下,随后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
“我并没有做什么。”
当真理圆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希望而破碎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成为了某种意向,
从精灵之森、到永恒命运之地,从未有过一刻的犹豫,
凡世,没有人比他更加适合代表【希望】了。
用自己的一切和命运交易,换取一个没有遗憾的未来。
“不过,爱别人胜过爱自己的时候,也不要忘了……”
“同样也有人,爱过你,胜过爱她们自己。”
金色的光芒和无数命运线中投来的目光,一起缓缓消散。
那些虚无的过去尽数坍塌消散,重新归于了一点。
恍惚中,莱尔仿佛落在了一片花园,
无数的花朵,开始生长,
好像拖拽着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那样,拉扯着他开始向前,
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剧烈,每向前一步,便越发的轻松,
到最后,他突然张开双腿跑了起来,
仿佛飞奔那样的驰骋在无尽的光和暗中,俯瞰着身边的一切,
花朵、草地,
穿梭在每一个未来的可能之中。
可这一次却好像有了什么不同。
自漫长的花丛尽头,金色的阳光之下,
小猫崽子安静的端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熟悉的破布偶,
少女的布偶……
“哥…这是什么地方呀?”
芙洛跑过去,仰着脑袋看他,
随后小猫崽子露出一个笑容。
莱尔偏了一下头,随后脸色就开始苍白起来:“芙洛…她……”
芙洛挠了挠头,
她低着头,看着小布偶:“我进去待会,说好了你每天只能出来一个小时的哦。”
莱尔的目光,终于缓缓的下沉,
随后,
熟悉的蓝色光芒,缓缓的覆盖了小猫崽子的躯体,
一双湛蓝色的瞳孔,有些不安的端详着他的面孔,
少女捏着自己的手指,眼眶红红的:“哥哥?”
莱尔失声了很久,他终于缓缓张开双臂,
在午后的阳光下,少女流着泪,扑到哥哥的怀里,
这就是,相隔漫长距离的重逢。
他们切实的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
少女的那些坎坷和无奈、孤独与痛苦,在此刻,全部都化为了满腔的泪水。
她紧紧的搂着莱尔的脖子:“哥哥,小布偶,送给你。”
“她会一直保护哥哥。”